“失仪是怎么个失仪?竟然能惹得你这么生气?”

玄扶桑笑了笑,拢了拢身上的外袍,不急不忙地站起身,向玄瑞辰走近一步。

殿前失仪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评判标准和惩罚力度全凭皇帝自行裁夺,看不顺眼时,就连步子迈错也可以是藐视皇权,看顺眼时,就算出言顶撞也可以是性情直爽。

“别的倒没什么,军鞭六十?”

寻常人四十军鞭下去,就能去鬼门关走一遭了。即便云岑底子再好,死不了也定要在床上休养很长时间,要是伤及筋骨,留下隐患,耽误了未来的将军之路,那她岂不是要重新布局?

在太皇太后的寿日,给初上战场就表现优异,立下军功的云岑定下这样的罪名,这样的处罚。

思及战场上她的那道谕令,云岑回朝第一天借故没有面圣,先后交锋的两股杀气……玄扶桑难免不多想,玄瑞辰此举背后是何意图?借机发作,想要示威?

那对象是谁?云家?还是,她?

“皇祖母一向疼爱云岑,今日又是她大寿,一会儿知道他挨了军鞭,怕是要心疼坏了。”

玄扶桑双眉轻蹙,似有担忧,语气是一如往常的柔和从容,让人听不出她内心究竟暗含着怎样的情绪。

“当然,若是云岑的确犯了大错,那自该严惩不贷,皇祖母想来也不会轻饶了他。”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就略过玄瑞辰,飘到了云岑身上。

云岑对上玄扶桑试探性的询问眼神,只是背着玄瑞辰对她扬唇一笑,飞快又调皮地眨了下眼,那安抚性的神色显然在示意她不用太担心。

玄扶桑一心的弯弯绕绕,都败给了云岑的“天真单纯”,她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无语,云岑明摆着不觉得这一番惩罚是什么大事。

不过,他既然乖乖认罚,那想必事出有因,绝不是辰儿有意刁难,无故降罪,否则,依他的性子,如果心中不服,面上定不会这般平静。

见玄扶桑看向云岑,玄瑞辰眉头一皱,果断伸手贴上她的脸,如愿将她的目光吸引回来。

他轻笑着,手试探温度般摩挲了下,视线不露痕迹地拂过她的唇,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眉眼间隐隐升起一丝戾气。

这种事,没必要让她知道,凭白被恶心,坏了心情,他私下处理了就是。

婚要退,人也可以死。

“皇姐在外面有一会儿了,夜里毕竟寒凉,还是要小心些。先别管别人了,快随我回去暖暖身子吧。”

玄瑞辰劝说的语气很是温柔,没有半点逼迫的感觉。

见玄瑞辰似乎不愿意多说,玄扶桑眸色不变,只是唇角的笑深了几分,拂下他的手,转身向着云岑走去。

玄瑞辰伸出的手堪堪扫过她的衣袖,没来得及抓住,他抿了抿唇,压下心中不悦,只得迈步跟在她身后。

云岑见玄扶桑有意为他求情,此时又走了过来,心中既暖又暗喜,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窘。他想对她说些什么,让她不用管他。

他犯错被抓了,认罚就是,其实他还有些感谢玄瑞辰,以御前酒后失仪治罪,落在别人眼里,就与阿桑没有任何关系。

他才是行事荒唐那个,阿桑是无辜的,别人休想说阿桑的半点不是。

可惜,无论云岑想说话的欲望多强烈,都被玄瑞辰射过来的寒凉目光遏制了。没有皇上的允许,他只能沉默。

看来父亲所言不错,坐上龙椅后,陛下进步神速,即便尚未成年,现今也已不容小觑。

回来后,再接触时,云岑已经很难把记忆里,那个喜欢呆在阿桑身边的乖巧男孩,和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间,都散发着掌权者气息的尊贵少年联系起来。

难道这就是太子和皇帝的区别吗?

玄扶桑在云岑身边停下,随手拿起他腰间悬挂的玉佩,低首认真地看了眼,抚摸了下玉佩上的麒麟雕纹。

“父皇赐的东西,万万不能有磕碰,我替你收着吧,你回家时,记得差人来拿。”

云岑眼带笑意,冲她点了点头,伸手就要解下玉佩。

玄扶桑本意是想再提醒一次玄瑞辰,云岑身份特殊。可这动作落在玄瑞辰眼里,却格外刺伤了他。

他看到的,是玄扶桑对云岑的亲昵和偏袒。

怒火轰然又起,心中委屈泛酸,他面色如常地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玄扶桑拿着玉佩的手。

他状似懵懂不解地微笑反问,“何必这么麻烦,皇姐要是心疼这块玉,要不,朕干脆收回成命?”

君无戏言,皇姐一向维护皇家威信,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允许有半点损失。

这些年,哪怕她有过几次擅自做主,却也从未让他更改过下达的任何命令。

所以,他都这么提醒了,她绝不会扫他的颜面。

他所想自然是对的,可他忽略了一点,自他登基,每一条皇命,每一道圣旨,都是得到她首肯之后才颁布的。

那本就是玄扶桑的最终决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