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气息吹进皇宫大殿,但尚没有让六岁的玄瑞辰觉得温暖。

新上任的小安子正在给新皇玄瑞辰布膳,国丧期间菜色不得过于奢侈,再加上长公主本就不喜铺张浪费,其实和以前相比数量也没多多少,味道也依旧是差不多的美味。

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桌上有一道玄瑞辰很喜欢的菜,按规矩,这是只有皇帝才可以吃的。

以前玄瑞辰还是太子的时候,父皇也会在一起用膳时直接夹给他尝尝,可这次整道菜直接上到了他的面前。

父皇离世不过两天,他的日常吃穿已经彻底从太子的用度换成皇帝的用度,每新发现一处差异,他脑子里就会重复回忆起父皇离世当天的场景。

玄瑞辰悄悄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孩,她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下面人交上来的情报。

父皇在离世前就有所安排,早已培养他们姐弟两个处理各种事务的能力,如今亲自面对所有大小事宜,玄瑞辰并没有措手不及,再加上他一母同胞的皇姐以辅佐之名行双帝之事,他心底虽然镇定安心,但到底还是有些恍惚感。

和玄瑞辰的微微不适应相比,十一岁的玄扶桑像是没有任何异常。

和他恪守礼仪的紧绷比起来,她依旧随性从容,不拘小节,可是她那通身的高贵气质,让人哪怕只看一眼便知晓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

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偏偏玄瑞辰分明还记得那日她跪在父皇面前哭红的双眼,还有她在东宫殿前割人喉咙时的面无表情,下手的动作坚定又决绝。

那是玄瑞辰第一次见玄扶桑哭,也是他第一次见玄扶桑杀人。

他当时就被震惊的呆楞住了。因为那人是一直以来跟在他身边,是父皇安排给他的未来的亲信,结果,他竟然是康王的奸细,奉命在玄瑞辰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幸而身边的神医敏锐,皇姐才顺藤摸瓜查出此人。

但他的震惊更多是因为,他从未想过皇姐居然会亲自动手杀人。

那双抱着他在雪中摘梅花,握着他的手写字画画,喂他吃点心,抹去他眼泪,为他撑伞,为他扇风的手,居然有一天也会沾满鲜血。

玄扶桑那时是第一次杀人,她长在现代社会,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后宫众人的面杀人。

第一刀下去手有些微抖,伤口也有些浅,但她还是一刀刀割了下去,越割越镇定,越割越熟练,血流了一地,溅了她一身。

确定人死绝之后,玄扶桑唤玄瑞辰上前,玄瑞辰当时被她的行为所震没有反应过来,在门前站着没有动。

玄扶桑直接转过身,不疾不徐地向玄瑞辰走来。

玄瑞辰见她平静的面容上溅了血,那胜过羊脂白玉的肌肤上仿佛开了朵朵艳丽红梅,竟衬得那恬静柔和的五官有些妖冶。

她牵过他的手,一步一步带他跨过门槛,就像往常带他出去赏花一样。

她带他走到那人的尸首面前,让他记住那人的样子,他听到她说道,“辰儿,父皇去找母后了,以后这个世界上你和我除了彼此,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信任了。这些人若是不死,日后你我只会死得惨烈百倍。”

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玄瑞辰就那么呆呆的看着那尸首,那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那熟悉的面容满是惊悚,喉咙处狰狞不堪。

他抬头盯着她脸边的血点,不解问道,“皇姐,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而皇姐只是弯下身,凑到他耳边,语气恢复了往常教导他时的温和,“现在的情况,我亲自动手的效果更好,长公主下令杀人,和十一岁的小女孩一刀刀割断人喉咙的威慑效果是不一样的。”

随后,她又直起身子,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至于脏了手,只是血而已,洗洗就干净了。”

玄瑞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就像刻在了脑子里。

皇姐弯下身时,他鼻尖萦绕的是她惯用的熏香,混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味。

皇姐低声说话时,他耳畔缭绕的是她清脆又柔软的声音,她吐息间的热气驱散了些微寒意,侵染了他的耳朵,像是要钻到深处,有些微痒,但他不敢躲,也不想躲。

就在玄瑞辰神游之时,一阵脚步声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玄瑞辰抬眼看去,走进殿门的,是玄扶桑身边最为稳重的贴身宫女烟雨。“殿下。”

玄瑞辰敛眸不语,按规矩,烟雨应该先向他行礼。

“说吧。”玄扶桑的注意力并未离开手中的文字,又咬了一口点心。

玄扶桑的宫廷礼仪虽不能做到和标准分毫不差,但也算差强人意,不至于做出一些不敬之事,再加上帝后宠爱,教习嬷嬷们也就无人敢多说什么了,这和被严格要求培养的玄瑞辰很不一样。

“太皇太后刚刚差人传话说,让殿下用完膳后去一趟宁心殿。”

玄扶桑顿了一下,皇祖母共有两个儿子,长子是如今的康王,次子便是父皇。若是皇祖母如今也对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