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开始通过站内的聊天软件交谈。

他在网上的名字是y。奇怪的单字母,极简,但是已足够彰显他在论坛上的元老地位。

如果是最近才注册的,那么系统一定会提示你这个用户名已经存在啦,你得改成y12345,或者y_酱酱酿酿之类的。

y似乎是聪明又体贴的,他几乎从不会主动提起关于圈子的话题,只是单纯地和林曼聊生活。

林曼猜,他该是个阅历丰富的成熟男人。

y涉猎的知识丰富广泛,却是一个绝好的倾听者,经常任凭林曼天南海北地聊,生活上的难处,学习上的压力,感情上的烦恼,从不擅自横加指点。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林曼的身材,或者讨要过她的照片。

林曼会跟y吐槽,美国的必胜客真是难吃,怪不得会被doo’s全军碾压,大面积关店,跑到中国去开分店捞钱。

她也曾委屈地抱怨,有本地学生对中国人有stereotype(刻板印象)的偏见,小组辩论的时候不愿意和中国学生一组。因为他们认为中国学生语言能力不好,表达方式也僵硬,会阻碍同组的人拿高分。

她还兴高采烈地跟y讲,最近找了一份兼职,给一位在大学里修中文的外国学生做tutor(家教),每天看他纠结于“妈麻马骂”和“的地得”,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乐。

隔着屏幕,林曼第一次放开了自己,像是小孩子一样,无所顾忌的释放着真正的内心。

y有时候很风趣,会讲笑话逗得林曼忍俊不禁。

比如,他说,自己以前学法语,那个时候喜欢跟老师抬扛,说法国人见面打招呼会叫对方是“笨猪”(bonjour),朋友之间看着友好亲切却在分别时彼此骂“傻驴”(sat),气得老师把他轰出了教室。

有时候,y又很深奥,说一些让林曼极为感概的话。

他告诉林曼美国不是什么ltg pot,而是一个arble box。不同颜色的玻璃弹珠不会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而是不停地互相碰撞,有的永远不会接受对方,有的撞得粉身碎骨变成粉末才会交融。

林曼和y隻用文字交流,没有语音或者视频过,也没有交换过照片,甚至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但他们却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脱离了世俗的隔阂,畅快甚至有些温馨地无所不谈。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林曼几乎快忘了他们究竟是为何相识。

不久后的一天,林曼刚刚考下了驾照,因为还没有自己买车,便开了肖染的车兜风,结果因为超速被警察抓住。

她故意装作不懂英文,跟警察打哑谜,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最后他们隻好无可奈何的放了她。

她有些得意地把这件事当作笑话,告诉了y。

他那次,却隻回了她一句话:

“开别人的车危险驾驶,还敢说谎,这么顽劣的小丫头,不该好好管教管教吗?”

盯着眼前的文字,林曼的脸突然开始发烧,心狂跳起来。

说不清楚是胃部,还是腹腔,有一股绞缠的感觉,神经在突突地发跳。

是呀,他们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相识的,现在她想起来了。

y那条消息,每个字都像被放大了一样,开始在林曼眼前晃来晃去。

她的手轻轻地抖动起来,心里又像是第一次接到他的站内信件时那样,有波浪翻涌。

林曼咬了咬唇,终于小心翼翼地敲下几个字,“我在c市。你在哪里呢?我们有机会可以见面吗?”

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胆大的冒险了。

y很快回復,“我知道你在c市,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们同城啊。不过,我现在在外地,下个星期三才回来。”

林曼忽然想起了最初的疑虑,“你怎么知道我在c市,我没有告诉过你吧?”

“我是论坛的管理员,后台能看到所有人的ip地址。”对方倒是丝毫没有隐瞒。

他发过来一个vpn的链接,有用户名和密码,“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下次上论坛,记得换ip。”

“你住stanley hall吧?”y又说,“所以在东区见可以吗?离你比较近。”

林曼愣住,“这你也知道?”

“你提到过你住的地方对面就是‘缺德舅(trader joe’s)。”y说,“还给我推荐过他们家的西瓜果酱,真是奇特的口味。”

林曼没想到,他还真去尝了。

y突然把话锋一转,“以后不要轻易在网上暴露自己的信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遇到坏人。”

“我又没告诉过别人。”林曼红了脸,像极了犯了错却试图辩解的小孩子,“难道你是坏人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回答,“要不要等见面了你自己判断?看我脸上会不会写着‘我是坏人’几个字。”

像是玩笑的回答,却又带着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