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的喉咙像是被噎住一样,冒出了哭腔:

弗朗西丝卡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用力亲吻她的发顶安慰她:“别哭、亲爱的……有我在;一切有我在……”

“我想回家……茜茜……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了……”

艾斯黛拉趴在弗朗西丝卡怀里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么长时间以来压抑着的痛苦和悲伤全部发泄出来;

弗朗西丝卡并不擅长安慰人。她从小在严格而端正的贵族礼仪中长大,甚至都不擅长去处理别人崩溃的情绪;

面对这样一个趴在自己怀里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孩儿,她只能一下下的抚摸她的脊背、脑袋,不停的对她说“不要哭”、“不要哭”……

车子在巴黎兜来转去的,平添一丝烦闷。弗朗西丝卡让司机载二人回家,觉得还是带艾斯黛拉回自己家休息一下、平复一下情绪比较好。

昨夜的舞会派对结束后,那座坐落在一片金黄色树林里的宫殿别墅显得格外静谧优雅。

弗朗西丝卡一进门就吩咐女佣去拿用苹果丁煮得热红茶和蒙布朗栗子蛋糕,她招呼着艾斯黛拉在小沙龙厅里坐下,而艾斯黛拉则是在担心戈培尔也在这里、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和这个疯狂的演说家相处的准备;

弗朗西丝卡通过她的神情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于是就解释说:“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至于约瑟夫……在巴黎他只相信丽兹是安全的,所以他不会轻易去别的地方。”

闻此,艾斯黛拉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接过弗朗西丝卡递来的栗子蛋糕,犹豫着小声说:“我还以为……他一直和你在一起……”

弗朗西丝卡轻轻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道:“那看来我们两个对彼此的生活都有一定程度的误解。”

艾斯黛拉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去吃手里的蛋糕;

苹果红茶和栗子蛋糕都是属于秋天的味道,这让她疲惫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但同时又被勾一缕忧思……

艾斯黛拉想到村子里的苹果园已经到了丰收季节,那些树枝上一定都挂满了红彤彤的苹果;

她想到小时候自己会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摘下枝头最大的一颗,长大了就会和朋友们一起在果园里劳作、换取最大最漂亮的苹果报酬;

她想到田野边、山丘上的栗子树林,想到那一颗颗刺猬般的果子被阳光晒至干褐色、掉在地上等着她去捡拾;想到父亲此时一定正在收割最后一波青草,等着留到冬天给奶牛做饲料;

那座曾经被她遗忘的乡间农场现在无比鲜活的呈现在了脑海里,她异常思念、异常忧伤,甚至还怀有一丝愧疚,因为她曾经沉迷于巴黎纸醉金迷的繁华生活里、淡忘了那片土地。

“我一直以为你是自愿和兰达在一起的。”

——弗朗西丝卡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幻想;

艾斯黛拉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弗朗西丝卡,然后心虚的垂眸、呐呐的说:“也许吧……毕竟他曾经送过我很多礼物、和他在一起我也真的开心过……”

“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呢?”

“他来我家的农场……”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艾斯黛拉语塞了一下,觉得手里的栗子蛋糕失去了甜蜜可口的味道;她整理好语言,努力装作平静的表述说:“……他杀了两个藏在我家里的犹太人,然后就把我强行带到了巴黎……”

“……”

弗朗西丝卡喝茶的动作僵硬在了半空中,她那对修长乌黑的眉毛皱了起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在你家里杀了人?然后把你强行掳走?”

回答她的是艾斯黛拉良久的沉默,一时间整个会客厅里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抽干。

一会儿后,弗朗西丝卡站起来走到窗边,唰得一下拉开了遮阳的窗帘、将四面窗户打得大开。

带着干枯草木气息的秋风吹进了室内,驱散了浑浊凝滞的空气。

弗朗西丝卡靠在窗边点燃一支香烟;她深吸一口香烟、轻轻“呼”得一下吐出烟圈,然后扶着腰冷静的问:“那么现在,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我很怕他……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好,有时候看起来很可怕……而且……”

艾斯黛拉咬紧嘴唇,不安的攥紧膝盖上的裙摆,轻声道:“而且他弄得我很疼……我真的很疼……我很害怕……所以我想回家……我求他放我回家,可是他不愿意让我走……”

女孩儿坐在沙发上无助的缩成一小团,背影看起来像只弱小的小老鼠;

弗朗西丝卡闷闷的吐出一口烟雾,扭头看着窗外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林发呆;等到手里的香烟抽完时,她倏地开口说:“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离开兰达呢?”

这句话宛如平地一声雷、让艾斯黛拉唰得一下抬起了头;她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窗边的弗朗西丝卡,连呼吸都变得紧张急促:“你、你是说……你愿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