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仍然不记得故事里的那个主人公就是自己。周围一圈目光注视着她,她才想起来干出这档子乌龙事好像是要道歉的。

“真对不住,”她很诚恳地伸手去拉姜壹,“我当时没有听清。没想到你一直活着,也没想到你一直在找我。”

姜壹沉默着,旁观者先替他唏嘘了。

三个少年面色复杂地互相对了一言,没什么听到惊天大八卦的兴奋。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多少都窥见了些这位皇女的脾气。壹先生对她的珍惜珍重明眼人有目共睹,而她的“举重若轻”,也是一以贯之的。

桃生头一回,在他娘亲还在场时,分出眼光频频看向另一个、也就是那个刚成为他“父亲”的人。

好可怜,他心想。

他又想:前段时间养伤,娘亲手机上话里话外好像大概可能……确是有在关心他,所以自己应该是有被爱着的吧。

桃生掰扯着自己的事去了,偏头安静地在小玖膝头伏下,只时不时抬手按一按自己刚刚哭肿了的眼包。

“您……”

姜壹终于舍得出声儿,大家十分关切地盼过去,却意外瞧见了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道可疑的红晕。

“您之前和桃……小二的亲生父亲……没有、没有吗……”

没头没尾的提问,听皱了周围一张张脸。偏偏说这话的姜壹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玖,好像在求证什么要紧事。

谁也不知道,他的思绪,早在大羿说那句“哪能栽在这么个小毛孩身上”时,就开始发散纷飞了。

姜壹当然不觉得大羿说的“有意”是真的,他也比任何人都知道小玖的性情,早早做好了永远这么自作多情下去的准备。虽听闻那个往事仍避免不了失落,但此时更要紧的事有另一件。

听大羿那新鲜热闹的语气,这动情的玩笑该是第一回开到小玖身上。那他从前那些胡思乱想,那些有关小玖和桃生父亲的猜测……

他不知该怎么明说出口,小玖没懂,但能回应那话里的错处。

“小二的父亲?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反问,“我和烛龙爷爷那些往来,你当时也在我身边吧,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仔细算起来,猰貐的父亲是烛龙,小二……应当没有父亲,那我就更谈不上跟他父亲有什么……”

这番话没能顺利说完,因为被戳到“不是亲生”这一痛点的桃生又开始在她怀里作妖了。

就跟人转世轮回类似,应该看得开些,上一世的父母跟这一世其实并无关系。就算魂魄是同一个,但压根就不记得从前事,总不能逼着人家认亲。桃生虽然能力外形上就是猰貐,但两只妖其实算作独立的个体,把他的复活看作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更合适。

“怎的又脸红,”好容易安抚好桃生,小玖拿手背去贴姜壹,“眼睛也红,你要哭吗。”

姬易之竖起耳朵,深长脖子要去看,不出意外地被屠有仪打了回去。

“老师哭哎,你见过老师哭没!”他压抑着兴奋。

“非礼勿视。”屠有仪按他按得更使劲儿了些,一本正经地表示理解,“人之常情罢了。”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讲个随缘最好。若要强求,必定磋磨。

屠有仪乃天生剑器,于剑术上是天才,但也见过无数不如她的人。她随手能转出来的走势,他们得起早贪黑挥练几月、甚至更久,才有小成。她被当成榜样很正常,被当作对手也常有,少有、但不可避免的是被当作敌人,对她说我必超过你。

她常常是无奈的,甚至有点惭愧。因为对方真的很认真地在研究怎样超过她,并且生活中处处有她——也不问她愿不愿意。衣服,今天她穿什么,明天那位就穿什么;只要她在食堂吃饭,余光里那边的饭食一定与她是一样的;还有更匪夷所思的:通过数她从校门口走到教室走了几步,计算出她每一步的大小,按照这个标准将自己的走路习惯全改了,并坚信一步迈这么远有助于剑术修行。

这太可怕,将一个人几乎作为生命的全部。

更极端的例子她最近才得见,显现自那位她从前敬仰尊重的老师。她于是更加具象地了解到执念嗔痴是怎样颠覆一个人,心有戚戚。

千年的执念啊……

屠有仪眉头一皱,心思忽然偏回到正题:那只活了千年的鬼。

她顿时明白大羿先前“别小瞧”的点在哪儿了。

大多的鬼念叨的执念,左不过几百年就散光了。而这只,居然长达千年近万年,且到此地步还留有神志能干跟踪这档子事,不容小觑。

“那鬼到底冲着苗苗什么来的,我们是不是该防着些。”

顾不上还怪异着的气氛,屠有仪想到便脱口了,搅得一片躁动突然停歇下来。

小玖变脸的速度最快,正经起来问大羿:“那鬼叫什么名字。”

大羿回想了下:“封雨。”

小玖也跟着在嘴里念过一遍这名字,没什么头绪,接着又问姜壹:“苗苗身边有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