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抵达榆次东南侧,驻守象峪河北岸。”韩良高声回道:“程名振已经赶到军中,麾下骑兵约莫八千有余,意欲坐镇榆次周边,以幽州司马黄君汉率三千骑兵北上。”

李善看了眼铺好的地图,点头道:“命黄君汉率兵从榆次县西侧穿插,在距离战场八里外驻扎,为左军后盾。”

顿了顿,李善挥手道:“击鼓。”

缓慢沉重带着节奏的鼓声响起,右翼的刘黑儿所部缓缓前行,这一次李善是真的看不见了。

所谓人数过万,无边无际,他在中军步卒阵中,之前中军骑兵出击毕竟不远,但这次,刘黑儿率左军骑兵进击,即使没有漫天黄沙,李善凭着粗糙的望远镜,那也是看不清楚的。

不过李善并不担心,刘黑儿晓军略,擅骑战,而且战前讨论就有明确抵达方针,将麾下六千余骑兵分为三部,相隔的距离不远不近,始终留有空间保证骑兵的冲击力能体现出来。

更何况并州中部、西部地势平坦,但与西侧只有汾水一条大河不同,并州中部有好些支流。

阳曲县西南部有阳兴河,东部、南部还有凌井河、泥屯河、柳林河多道支流,导致突厥骑兵的聚散之术并不能迅速的展开。

如果是小股突厥,空间足够大了,但如今是双方加起来近十万大军的战场,骑兵的兵力一多,很难展开阵列。

更何况突利可汗集中兵力在阳曲县周边,因为尚不能确定何时北返,如何北返,所以第一时间将兵力都回收到了汾水东侧、北侧,导致战场相对来说比较狭窄。

数里外的山丘上,突利可汗阴着脸看着唐骑猛攻上来,有些后悔将兵力集中到阳曲……几乎每一次李怀仁这厮都将地势之利利用到了极点。

但突利可汗也并不畏惧,虽然适才被唐骑攻的很狼狈,但毕竟麾下兵力雄厚,将近五万的骑兵,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去年泾州一战时候被唐军攻至汗旗百步外的情况。

事实也的确如此,刘黑儿率军猛攻不止,侯洪涛、曲四郎、刘仁轨轮番冲阵,杀得突厥节节后退……但突厥的后退并不意味着败北。

“绕过去?”一位头发略为花白的突厥将领一边问,一边指着东侧开阔的空间。

“今日晨间斥候回报,东侧有唐军出没,数千骑兵。”一旁的阿史那结社率解释了句。

但头发花白的突厥将领摇头道:“即使如此,也当绕行包抄,只需要小股兵力,胁唐军侧翼,甚至绕至于榆次、晋阳南侧,唐军必然军心不稳。”

突利可汗保持着沉默,看着西侧的突厥军从汾水河畔绕行,试图包抄唐骑后路。

但刘黑儿并未被诱敌深入,很快调整方向,同时苏定方率中军骑兵进逼,接应刘黑儿所部返回。

突利可汗看了眼头发花白急不可耐的部下,这位是他的爷爷启民可汗的胞弟阿史那·苏尼失,其子阿史那·泥孰前日南下汾州,被唐军击败,也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被生擒活捉。

不过突利可汗并不打算采纳对方的建言,的确,从东侧绕至唐军的侧翼甚至后方很可能会受到效果,但这种方式是突厥军惯用的伎俩……李怀仁与草原部落交战多次,怎么可能不懂?

最关键的是,突利可汗知道,一旦遣派偏师绕后,这场战事很可能就会演变成一场大战……以目前的局势,突利可汗并不希望开启这场大战。

一个上午,基本上就是这么你攻我守,我攻你守……双方很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突利可汗隐隐察觉到了点什么,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唐军收兵回撤,只有数骑疾驰而来,放生高呼。

“魏嗣王请见故人!”

“魏嗣王请见故人!”

突利可汗心里一松,李怀仁还挺客气的。

阵前叙话(上)

两刻钟后,双方兵力后撤,南北两侧各有百余骑兵驰出,在汾水河畔汇集。

李善只带了尔朱焕、王君昊以及三四个亲卫上前,突利可汗也只带了五六个亲卫。

“别来无恙。”

李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而突利可汗却是盯着李善半响后才道:“已然爵封嗣王,何必还要弄险呢?”

“哈哈哈!”李善放声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森森寒意,“孤一手重建代州军,如今八成折损,代地因孤而兴盛,如今却残破至此。”

“足下如此盛情,孤何能不来相见呢?”

突利可汗沉默片刻后道:“代地势族,多安然无恙。”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那些与你李怀仁有交情的,我都没动手……至少没大加屠戮。

李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松,却忍住没有问张虔雄、张文瓘父子……如果真的被突厥生擒没有当时战死,活着的几率不小。

“朔州呢?”

“至少三日前,马邑、顾集镇、桑乔镇三地均未被攻破。”突利可汗一边说着,眼珠子一边在眼眶里打转,“知足下怀仁举义,记得刘世让与足下交情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