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点头赞同,伸手用力搓着胡须,至少今日黄昏前,夷男还没有收到李靖出兵泾州的回报,但泾阳那边距离边界颇远,近百里距离,耗时颇多。

苏勖忍不住问:“代国公真的会从原州南下?”

“你以为孤真的是在恐吓夷男?”李善轻笑道:“十之八九……只是此人……不过张士贵未必,但韦云起是知晓长安平叛的,陛下、太子……李靖应该不敢刻意拖延。”

“十月十一日启程,十二日,十三日,到今日十四日……若是明天不见李药师……”

马周冷笑着接口,“那李德谋就要替他二伯父准备后事了。”

“也要看云阳那边的铁勒头领动作够不够快……那厮是夷男的弟弟。”李善轻声道:“如果动作够快,或许有机会逃掉……”

苏勖有些担心,低声问:“不会被夷男、都布可汗联手设套吧?”

“有可能。”李善看了眼苏勖,“但几率微乎及微,因为一旦得手,大唐的怒火会首先对准薛延陀。”

“夷男不会那么蠢,做些引火烧身的蠢事。”马周补充道:“即使得手,好处大半都是都布可汗的,突厥更加强盛,薛延陀建国的可能性更小。”

“而且大军从中,想在夜间制造骚乱引敌入彀,那叫玩火自焚,一个不好就是全军溃败,都布可汗也不敢行此险计,更别说夷男可不在云阳、泾阳营中。”

李善琢磨来琢磨去,他并不担心夷男反向设计,也不担心李世民那边会不会出什么纰漏,他最关心的还是李靖。

这次说不定还真会被李药师那个老不要脸的占到便宜,李善心情实在是不太爽快,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对了,慎行兄至今尚未婚配?”

苏勖脸色微变,苦笑道:“父亲前年病故,尚未除服,不敢违礼。”

马周瞪了眼李善,你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

自五胡乱华之后,北朝并不是不讲究礼法,但终究与南朝不能相提并论,如婚礼、冠礼等等都差距颇大,所以隋唐两朝虽然一统天下,但毕竟是由北统南,礼法缺失颇多……父母丧期守礼,但可借吉成婚。

所以苏勖这个接口是不成立的……事实上,苏勖一直到快三十了还没有成婚,是因为定亲的女方病逝,而且是连续死了三个。

又聊了片刻后,苏勖将李善迎入后院歇息,马周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此时此刻,泾阳南侧的唐军大营内,听完窦师纶、常达的解说,李世民眼神略有些诡异,周围的几个谋士也啧啧称奇。

“怀仁真有三寸不烂之舌。”房玄龄笑道:“不过那奏折?”

常达咳嗽两声,“乃是苏慎行拟的,还特地送入长安,请陛下过目后盖章。”

“不对啊。”长孙无忌有些疑惑,“门下省的印章能盖,但灵州道行军总管的印章呢?”

窦师纶嘴角抽搐了下,“魏嗣王让匠人拿了个莱菔……”

莱菔,就是后世的白萝卜……

李世民也是无语了,半响后才问道:“李药师真的已近?”

窦师纶、常达都摇摇头……李世民与凌敬对视了眼,好嘛,李善又要与李靖杠上了。

劝夷男退兵,这是理所应当的,但在没有任何情报支持,只是猜测的时候劝夷男退兵,而且还能成功……除了考虑战事本身之外,显然也有针对李靖的意思。

今日黄昏时分才赶到的杜如晦连续询问了好些细节之后,才看向李世民,“或可一试。”

“哈哈哈,怀仁当年言,天策府内,英杰济济,其中以谋略论,首推房杜,可谓房谋杜断。”李世民大笑道:“不料今日克明却难以决断。”

“过于行险。”杜如晦一板一眼的回答:“虽薛延陀承诺退兵,但云阳、泾阳一带的铁勒兵力会不会西撤,难以预料,一旦陷入阵中,有倾覆之危。”

长孙无忌脸色不太好看,“决计不可,殿下身负天下之望,不可贸然行险。”

李世民扫了眼过去,大多数人都微微点头,显然,长达十年的夺嫡终于落幕,自己终于入主东宫,一切的忍受都得会得到最大限度的回报……而这并不仅仅局限于李世民本人,而是依附在他身上的所有势力。

如果这个时候,李世民战死阵中,那就操蛋了。

可惜,李世民终究是李世民,古往今来无数的帝王君主都有着锐气、强硬和信心,但李世民是其中最突出的那个,没有之一。

幺蛾子

武功县。

外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月亮都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

李善几乎就没怎么睡着,事实上苏勖、马周、尔朱焕、王君昊都如此,当李善实在熬不住提着灯笼要上城头的时候,其他人也干脆跟着一起了。

“这么早?”

“这么早?”

李善刚上城头就看到了尉迟恭,两人异口同声后,尉迟恭才笑着说:“就没回去……适才范十一、范图已经率斥候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