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笑得直打跌,当时自己只是与父亲说笑而已,没想到后者居然拿这去调侃崔信,李善实在是无妄之灾啊。

柴绍叹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怀仁如此爱重妻子,只怕将来……”

“夫纲不振。”李世民直截了当的说:“别说三姐了,就是观音婢都……”

“夫纲不振?”

略为尖锐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身着戎装的平阳公主大步走来,凤目横扫,冷哼了声,虽然一言不发,但别说柴绍了,就是李世民也不禁的移开视线。

“三姐!”李善跳了起来,拉着平阳公主坐下,笑着说:“多谢三姐,若非三姐坐镇长安,使裴弘大不敢妄动,小弟必然首尾难以兼顾。”

“明白就好!”平阳公主懒得理会丈夫与弟弟,“没想到此次居然是三胡,倒不是裴世矩的手笔。”

“但那老贼还不肯束手呢!”李善叹道:“昨日登门,请其致仕归乡……”

“他不肯?”平阳公主眉头一皱,斜着脑袋看向李世民,“二弟。”

“三姐。”李世民赶紧堆砌了个笑容。

“怀仁是何时投入你门下的?”

虽然这事儿其实大家伙儿都是心知肚明的,知道内情也不仅仅是平阳公主夫妇,但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李世民也有点愕然。

李善给李世民递去一个眼神,两手一摊,我是没承认过的。

“哈哈哈,三姐好眼力。”

都到如今的局势了,虽然不能大白于天下,不能让李渊知道,但对着平阳公主夫妇,李世民也不再隐瞒,“说起来,当年怀仁在山东初显身手,筹谋大破叛军,已然遣亲信奔赴长安……”

平阳公主还没听出什么,而柴绍却是咂咂嘴,他立即回忆起当年太子夺陕东道而自请出兵,那是秦王一脉最为危险的时刻……如果李世民不能稳固陕东道大行台的基本盘,仅仅设在长安的天策府,那就有些势单力薄了。

而就在太子李建成在陛下的支持下,与天策府几度纠缠,最终准备出兵,甚至都已经得到节制陕东道大行台的权力之后,两日之内,三拨快马入京,魏县大捷,原国公史万宝自尽,刘黑闼被斩首的战报一封又一封的传来,在太子脸上扇了整整三个耳光。

李世民说当时李善在山东就遣亲信奔赴长安,显然这是在说,这三个耳光很可能就是李善与李世民联手而为之。

柴绍在心里叹道,没想到那么早,那么早就投入秦王麾下了,也是,那时候李德武已经是太子千牛备身了,初出茅庐的怀仁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后怀仁《春江花月》名扬天下,自请出京,赴任代地。”李世民正色道:“临行前,小弟才与怀仁相会……”

“那么早?”平阳公主回头狠狠瞪了眼干笑着的李善,才继续问道:“二弟以为,如今夺嫡明朗,怀仁可有功?”

“天策府内多有英杰,若论资历,怀仁尚浅,但其于国功勋,于天策府功勋,不让人后。”李世民径直答道:“他日尚有借重怀仁之处。”

平阳公主点点头,“若无意外,今岁突厥当大举南侵,裴世矩如何处置?”

柴绍、李世民都大为意外,但随即明白平阳公主的担心在哪儿了……如果说以前李善与裴世矩的胜负是要看夺嫡胜负的话,那如今李世民胜局已定,太子虽然尚未被废,但已然落败了。

在目前的局势下,李善与裴世矩之间,不再以夺嫡论胜负了,而平阳公主担心的是,绝望的裴世矩会不会在这时候直接对李善出手。

虽然想的有些简单,这方面的谋划本就不是平阳公主的强处,但李善依旧被感动了,紧紧握住平阳公主双手,“三姐勿忧……”

“闭嘴!”平阳公主呵斥道:“以你的功勋,此生都难以再领兵上阵,年岁尚浅,不管是父亲还是二弟,都不会让你贸然名列宰辅,若不扫清隐患,裴世矩虽然今年已然八十……”

“是啊,都已经八十岁了,还能活几年?”

“谁知道他能活几年?!”平阳公主瞪了眼,“难道以后提心吊胆一直到他老死吗?”

“还有那个李德武,也得处置了,否则他日事情大白于天下,说不定还有什么麻烦呢!”

“咳咳。”柴绍小心翼翼的劝道:“毕竟是父子。”

“父子?”平阳公主双目圆瞪,“抛妻弃子,已然不顾父子之情,当年霍去病远征漠北,可不是被人逼着上阵的!”

“你们是觉得三胡之罪,在于谋逆,还是在于不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世民也无语了,在绝大部分人看来,齐王李元吉罪在谋逆,而在平阳公主看来,罪在不孝。

其实李世民内心深处也如此想,犹记得当年李善被李德武暗施手段送去河北战场,自己还心有戚戚焉,但自己与父亲总归还是和好了,而李善、李德武却不可能……毕竟自己历次征伐战场,可不是被父亲逼着去送死的。

定了定心神,李世民轻声问道:“三姐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