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遂心头火热,很有可能是梁军破三州,唐皇遣派秦王来援陇州,正巧撞上了自己攻破华亭县。

若能击杀秦王……这些年来,李世民这个名字是压在那些军阀头上的黑压压的乌云,大业末年,梁师都就已经建国了,贺遂亲眼所见,强横一时的西秦薛家是如何覆灭,曾经席卷河东的刘武周如何兵败。

很多人包括唐朝的很多人都认为,如果大唐没有秦王,未必能得天下,若是能击杀秦王……

贺遂高声传令,梁军加速追击,前头的唐军不得已提速,狼狈的从一片密林前驰过。

最多一炷香的时间……贺遂正如此想,却听见前军士卒爆发出一阵喧哗声。

贺遂还没反应过来,眼角余光已经瞄见密林背后,一股数百骑的唐骑加速驰来,平端的马槊,闪亮的长刀。

“怎么可能!”

贺遂惊恐的大叫,对方怎么可能会有伏兵?

但再如何难以理解,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唐军先洒出一波箭雨,接下来犀利的冲阵将梁军截成两段。

想死想活?

张仲坚选择的时机非常精准,当然了,在有沟通的前提下,他几乎是在进行一次开卷考试。

恰到好处的提速,在骑兵冲击力达到顶峰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杀入如长蛇的梁军中,精准的击打在长蛇的七寸上。

虽然梁军近千,但在被对方伏击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张仲坚亲自率军攻破敌阵后,绕出一个弧度,再次横向冲阵,将梁军后阵打的稀巴烂。

曲四郎、何方等将率本队骑兵肆无忌惮的追杀梁军,前方还准备回援的李善、王君昊都懒得出手了,也就侯洪涛不依不饶,带着几十个亲卫杀了上去,刚刚投入门下,得表现一下啊。

“稚圭,如何?”李善点了点远处,笑道:“为兄眼光不差吧?”

张文瓘还好,而张文禧有些羡慕,“怀仁实在眼力不凡,身边亲卫头领先有巨鹿郡公,后有乐寿县男,看来张仲坚他日也当得以封爵。”

常达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这张仲坚如此了得,当日就应该答应携其北上,何至于此。

张文瓘疑惑的问:“张三哥如何会在此伏击?”

一旁赶到的候晨笑着解释道:“殿下率两百骑入城,北城门失守,梁军破城,殿下就有从北城门突围的谋划,事前就遣派亲卫告知,之后又以斥候联络,张仲坚方能赶来。”

张文瓘默然无语,梁军破城,最应该做的是尽快撤军,但好友却计划从北城门突围,无非是为了自己和长兄。

张文禧也垂下头,他和李善交情不深,也知道李善主要还是为了张文瓘,但这样的救命之恩……算上当年武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样的恩情,这辈子武城张氏都还不清啊。

“稚圭前日提醒勿要弄险……”李善叹道:“但战阵之中,即使秦王也难言必胜,若不弄险,何以取胜?”

在之前大半个时辰被追击的过程,那是李善穿越到这个时代,最接近死亡的一段时间,比当年在馆陶城外数万突厥围困还要危险的多。

如果张仲坚没有及时赶到,近千梁军对阵不到两百的唐骑,李善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对方也不可能像当年的阿史那·社尔一样收手谈条件。

战事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了,近千梁军在被打散建制后,面对五六百唐骑,毫无抵抗力的溃败,有的向南逃去,有的向来路逃窜,更多的士卒选择了跪地投降。

李善正要让人拎几个俘虏过来询问军情,那边侯洪涛驱马而来,手中拎着一个明光铠破损的梁军将校。

“砰!”

被扔在地上的贺遂勉强抬起头看去,一个脸上略带箭痕的青年正笑吟吟看来,虽嘴角带笑,但眼露寒芒。

“殿下,此人乃梁军大将贺遂。”侯洪涛得意道:“倒是有些勇力,费了些手脚。”

听到“殿下”这个词,贺遂不禁咽了口唾沫,用生涩的声音开口道:“久闻秦王勇武,此败不冤。”

“怀仁兄,这厮是将你与秦王并列呢。”张文瓘嘿了声,“不过也不算错,的确相仿。”

一旁的张文禧微微颔首,的确如此,同样年少即沙场扬名,秦王固关中,定河东,中原一战擒两王,几乎打下了大半个天下,而邯郸王先后在山东、塞外扬名,数破突厥被视为当世名将。

“贺遂……你倒是好运道。”李善脸色笑容依旧温和,“自阿史那·社尔回返五原郡后,孤就下定决心,他日擒将,必斩头颅。”

“但今日,你可任选之。”

如今李善越来越后悔当日没有阵斩阿史那·社尔,他预感到那位自己认识的第一位阿史那子弟会在将来给自己,给大唐带来很多很多麻烦。

贺遂的身子抖了抖,他已经知道面前这位是谁了。

如果说之前张文瓘那句“怀仁兄”还没反应过来,但“阿史那·社尔”这个名字终于让贺遂醒过神来,脱口而出道:“你是邯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