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和席多聊了几句,下面众人神色不一,一直不吭声的刘世让扫了几眼过去,有人神情笃定,有人游移不定,还有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善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案,补上了最后一句话,“再或,任尔等北去五原郡。”

厅内静的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别说其他人,就是席多、秦武通都一脸的瞠目结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若是心不齐,纵然百万雄师,投鞭断流,也不过国破身死,为人所笑。

李善加重了语气,“许携亲卫,不许携军中士卒,自今夜起,城门不锁,斥候不出,任尔北上。”

“后日清晨,孤与此地复设宴,以玉壶春相迎,还请诸位勿要让孤失望。”

话说的很清楚了,你们要么北上投突厥……当然了,不准携带士卒,只许带上亲卫,就这么去五原郡,能有什么地位那就难说了,除非突厥非要再捧出一个苑君璋来。

要么就后天早上来这儿报道……你们选吧。

扫了眼众人的神色,李善挥手笑道:“尽可放心择之。”

“孤有信心,不会所有人都北上五原郡。”

“只要不强携士卒……”

“若是孤出尔反尔,背信弃义,遣派人手追杀,即使陛下不责,芮国公不恨……只怕兔死狐悲,不等突厥大举来犯,马邑已然军心不稳,频频生乱,摇摇欲坠了。”

厅内的气氛略微松快一些,但依旧凝重,这次李善公然将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经过这几日,军心东向已经是毫无疑问,但选择哪一条路,却决定着自己以及家族日后的命运。

牛斌试探问:“殿下,若是入塞去代州、忻州……”

李善似笑非笑,“难道你还没选好?”

这几日,李善麾下的亲卫,基本上都收到过邀约……城西那几家酒楼,每天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关于交易的条件,李善早就放出去了。

夜谋

夜色深深,七八支烛火将不大的屋子照射的亮堂堂的,八九个将校以屋子正中的小榻为分界线,将屋子塞的满满当当。

席多跪坐在小榻上,双目低垂,耳朵却竖起,细细听着身边众人的议论声。

何流身为苑君璋的妹夫,想着在朝中谋个官职,却遭到卫鹏的大加嘲讽……如今芮国公也不过闲置,难道你还能得重用?

苑君璋亲卫出身的牛斌有意迁职代州,但又怕捞不到什么好位置,留在马邑的话,又恐惧突厥的大举来犯。

其他诸将也犹豫不决,席多在心里感慨,这位青年郡王的手段……与之前逼降苑公的手段如出一辙。

苑公看似是被郁射设之死逼得,无奈而投唐,实际上之前已经被李怀仁逼到死角处。

就像这几日一般,通过很可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说不上尽揽军心,但如此春风化雨的手段,已经事实上瓦解了将校率本部人马投奔突厥的可能性。

不携带兵马,突厥就不会重视,但携带兵马,不说李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牛斌,何流都难以弹压士卒。

所以,晚宴之后,绝大部分将校都摸到了席多这儿,尽论日后前程,大谈前路,却不谈抉择。

因为没有抉择。

不说其他的,没有代州输送粮草,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会死多少人?

难道正在内乱的突厥会帮忙?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全军攻打雁门关……攻破代州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借唐军的长矛多死些人,尽可能的熬过这个寒冬。

“席公?”何流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他觉得席多可能睡着了。

“呃……”席多呢喃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言语,转头四顾道:“何小董呢?”

牛斌诧异的转头四顾,“何小董?”

自从几年前苑君璋冒出头后,何小董虽在军中亦有旧部,但却深居简出,向来不参与类似的事。

何流却反应过来了,视线在对面几个寡言少语的将领中扫了扫,杜士远还在,郭子恒也在,但还有几个和自己这边走的不近的将领没有来……关键是他们都是何小董多年前的旧部。

何流想说些什么,但席多抢在了前面,浑浊的视线落在了杜士远身上,“士远欲何行?”

杜士远脸色苍白,好半天才低声道:“难道他容得下某?”

“你若欲北行,必然无恙。”席多缓缓道:“邯郸王为不使军中生乱,必然不会追杀。”

“留在马邑亦无妨……为了马邑,邯郸王百般心思,千番思虑,日后若突厥大举来犯,唐军不会坐视。”

杜士远神情游移不定,都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谁会将性命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诺言上呢?

和其他人有本质的不同,杜士远虽然最早也是刘武周的旧部,但后随高满政投唐,之后又斩杀高满政而叛。

对于叛乱将领……杜士远记得很清楚,多年前,自己随宋金刚一路打到河东南部,因为种种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