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苦笑道:“倒是安插了两个人进去,都是仆役之流,就算裴世矩有所动作,也难以察觉。”

最早被李善策反的吴忠早就被踪影全无了,这两个人手还是通过范十一族人绕着弯塞进去的。

现在只能等着了,不管是与突利可汗结盟,还是代州总管的归属,以及李善能不能回代州,都要等着李渊处置。

凌敬吃了几口菜,突然问:“对了,听说今日平阳公主府送了两车花种来?”

“花种?”李善呃了声,“算是花种吧,准备带到代州去的。”

棉花也勉强算是花吧,早在去年赴任代州之前,李善就拜托了平阳公主这件事,正好对方执掌宫禁,将皇宫、禁苑各地的棉花全都找了出来,并收集棉籽。

李善准备在代州试种棉花,如果能成功……李善怀念软绵绵的棉被、暖烘烘的棉衣棉裤已经很久很久了。

齐王(上)

屈指一算,李善自正月末启程回京,二月初抵达长安,到如今已经离开代州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封赏的诡异,让朝中议论纷纷。

李善忧心忡忡的默默等待,还在琢磨自己会等来什么样的结果,但没想到,一件事的发生让他措手不及。

“你便是范丰?”李善放下书卷,饶有兴致打量着面前的中年人。

这是个非常普通的中年人,从衣着打扮到相貌身高,再到言行举止都很普通,丢进人堆一点都不起眼。

“小人拜见馆陶县公。”

“起来吧。”李善略一沉吟,“以后换个称呼。”

范丰一怔,眼角余光瞄了眼一旁的范十一,随即深深拜下,“小人拜见郎君。”

称呼的更换,意味着投入李家门下。

早在去年初,李善有意召善于追踪之术的人手,范十一举荐族兄范丰,此人是河东绛州夏县人氏,前隋被募为骁果,为军中精锐斥候。

说起此人的坎坷经历,李善也心生不忍。

武德二年,刘武周侵袭河东,几乎打穿了河东道,裴寂率军出征,连连大败,宋金刚兵压绛州……这时候裴寂玩了个很骚的操作。

当时绛州已经没有兵力阻拦攻势极猛的宋金刚了,裴寂命翼城、绛县、曲沃等城池的百姓都南撤……南撤到哪儿呢?

夏县。

然后裴寂还命士卒将南撤的百姓携带的积蓄全都烧毁,直接导致了一片大乱,宋金刚势如破竹的杀入绛州后,衔尾追击,先后攻破翼城、绛县,而同时夏县的吕崇茂杀县令,举兵响应。

算起来,那是李唐一朝最为危险的时刻。

绛州西侧就是蒲州,再往西就是京兆府了,若是宋金刚没有往南而是往西南放心……当时驻守蒲州的总管王行本起兵反唐,唐军久攻不克。

换句话说,如果宋金刚没有去吃裴寂送到他嘴边的肥肉,而是径直杀入蒲州,里应外合,就能迅速攻入京兆府,也不会再有李世民出兵河东上演逆袭的戏码了。

虽然屡屡大败,还闹出了个夏县之叛,但就因为这件事,导致裴寂下狱后很快被李渊起复,官复原职。

但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裴寂的种种行为并不是从军事上来考虑,甚至也不是为才建立两年的李唐王朝考虑,他所想的只是闻喜裴氏而已。

如果宋金刚没有向南追击一片混乱的唐军以及百姓,很可能会向西南一侧进军,试图攻入蒲州与王行本合兵一处,继而攻入京兆府……事实上,当时李渊已经打算放弃河东,只固守关中了。

正是因为裴寂的骚操作,导致宋金刚的行军路线发生了改变……那是因为闻喜县就是在绛州的西南,若宋金刚欲攻关中,闻喜就是一颗不得不拔掉的棋子。

最终呢,李世民尽率关中之兵,遣派大将秦武通率偏师攻破王行本,主力渡过黄河,进驻绛州,与宋金刚在柏壁对峙……随后就是那场著名的柏壁之战,宋金刚全军溃败,李世民亲率八百骑,四日五夜不下马,衔尾追击,尽复河东之土。

而柏壁,就在闻喜县不远处。

这场战事,凌敬、苏定方、马周和李善复盘过,不得不承认,裴寂为保全闻喜裴氏而做的这些骚操作为李世民出兵河东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但与此同时,整个绛州,除了西南的闻喜县以及靠近龙门的河津县之外,尽是一片焦土……特别是叛唐的夏县,是李渊亲自下的屠城令。

范丰的家族就是这样毁灭的,全族上下七十三口,只有范丰背着母亲逃出城,父亲、叔父、爷爷、妻子、子女都死在了夏县。

将此人收入门下,范十一的举荐是个原因,但范丰对裴寂的恨意,也是一个原因……李善仔仔细细的向范丰讲解了这场战事。

“你我均奉养寡母,此为孝道。”李善轻声道:“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有意,可在庄子里……范十一,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范十一笑嘻嘻的应是,拍着胸脯保证挑个好生养的,两年抱三,子女双全。

李善笑骂道:“你这皮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