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李善看向朱玮,“稍后还有事……要和七叔详谈。”

朱玮转头看了眼朱氏,笑着寒暄了几句后就出了门。

母子单处,朱氏的第一句话问的是,“周氏和小蛮没怀上吧?”

李善眨眨眼,“没有。”

朱氏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母亲?”

朱氏训斥道:“赴任代州,欲行大事,却携美妾俏婢,如此作派!”

“母亲!”李善不服气了,“去年可是母亲您让孩儿……”

“嗯?”

李善呆了呆,俯首道:“孩儿错了。”

“若是弄出个庶长子,为娘都没脸见人!”

没脸见人……自然是没脸见张氏和崔小娘子啊!

李善心那叫一个堵啊,去年自己赴险地,母亲生怕出了事,不仅让周氏跟着,还特地将小蛮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还能留个后呢。

现在和清河崔氏定亲了,如果弄出个庶长子,说的小点,那是对不住崔小娘子,说的大点,那是家宅不宁的起源。

李善都不用猜……美妾俏婢,母亲这边肯定不会说的,那自然是崔信那头,估摸着那厮和老婆说了,然后张氏就来问了。

舅父

日潭边的小丘上,李善仰望着不远处山腰间,引水渠蜿蜒而下,飞溅起的水花时不时在阳光的映射下绽放出些许的光芒,身后的朱玮笑着讲述这引水渠给庄子带来的好处。

王君昊、朱石头率亲卫们守在山丘之下,临行之前,苏定方特地交代了,不管李善在哪儿,身边必须至少有十名护卫……实在是怕了。

“七叔可知为何挑了此处?”李善打断了朱玮的话,“不过为了避人耳目罢了。”

这是李善的习惯,如果要说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往往会特地选在公开的场合,能轻易的排除可能的他人偷听。

“此番出塞大败突厥,代州司马尔朱仲珪随军而战,护卫得力。”李善叹道:“不知舅父与东宫干系有多深?”

朱玮脸色微变,他还没接到尔朱义琛的来信,勉强笑道:“大郎君乃陛下亲卫出身,国朝初建,授上骑都尉。”

上骑都尉是勋官十二转之第六转,相当于正五品,不算高也不算低。

“武德二年,太子征伐祝山海,大郎君在时任左威卫将军桑显和麾下。”朱玮继续道:“武德三年,秦王攻伐洛阳,陛下遣太子出河东,镇守蒲州,以备突厥,大郎君就是那时候出任蒲州司户参军。”

也就是说,尔朱义琛从来都没有在李世民麾下……李善叹了口气,沉默了会儿后道:“理应不是嫡亲舅父吧?”

朱玮哑然无语,半响后才低声道:“你问大娘子吧。”

一听这话,李善就知道自己当时很可能猜对了,尔朱一族在隋唐都有出仕者,在前隋还身居高位,尔朱义琛的父祖爵封国公、郡公,母亲完全没有必要隐瞒身世。

再考虑到母亲年少时就在岭南,出自尔朱荣嫡系的可能性很大……八成是去岭南避祸的。

当年河阴之变受害者的后人,不会将尔朱一族斩尽杀绝,但肯定不肯轻易放过尔朱荣的后人……古人讲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样的仇恨历经数代也未必会消散。

但还有个疑问在李善脑海中盘旋,他盯着朱玮,低声而缓慢道:“舅父依附东宫?”

朱玮愣了下后突然反应过来,嘴唇微颤,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李善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无需告知母亲,亦不得外泄于苏定方、马周和凌公。”

其实李善早就确定了这一点,母亲就算是尔朱荣的直系后裔,但终究是女人,即使身世泄露,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母亲一定有个嫡亲的兄弟。

所以,适才李善问的舅父,问的是嫡亲舅父。

历朝历代,开国之初,往往是政局最为复杂的时刻,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夺嫡,偏偏李渊在这方面犹豫不决,既不肯易储,又不敢随意废弃次子。

在这种诡秘的局势下,那位嫡亲的舅父如何自处……李善实在是头疼,穿越而来,父亲那边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蛋,母亲这边身世也颇为诡异,自己运气可真够糟的。

“大郎君在代州……”朱玮试探问:“可曾相认?”

“那是自然。”李善苦笑道:“不过平日称其为仲珪兄。”

朱玮忍俊不禁,“大郎君脾气甚好,此番赴任代州司马,当有所助益。”

“从蒲州司户转代州司马,乃是越阶升迁。”李善饶有兴致的问:“何人举荐?”

看朱玮吞吞吐吐,李善轻笑道:“此等事一打听就知晓了,再不济回了代州还能问大舅。”

“太子中允王珪。”朱玮小声说:“大郎君并不知情。”

李善有些惊讶,自从他察觉朱玮背后有东宫背景后,他就一直警惕,倒不是警惕于朱玮本人,而是提醒自己要小心一些。

再到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