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渊还保持沉默,李世民扬声道:“父亲,孩儿视江南战局,李大亮破张善安,李世绩破陈当世,赵郡王叔攻占枞阳,任瑰攻克扬州,江淮军难以持久,今岁末,明年初,必有捷报。”

李世民这几句话算是面面俱到,点出的几位将领,两个是秦王一脉,一个是东宫嫡系,还有一个深得李渊信重。

李渊再不迟疑,缓缓颔首,“便如此回复,罢攻马邑,许议和。”

人家突厥大军并苑君璋所部猛攻马邑都快一个月了,怎么可能轻易退军……这等于是说,李渊婉转的拒绝了颉利可汗的议和。

裴世矩右手动了动,触碰到袖子里的那份奏折……能不能让李善从代县滚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李善能长久的留在代县,朝廷与突厥议和,那李善岂不是逍遥自在……只要不议和,即使今年突厥不攻打雁门,明年必定大军压境。

将手中的国书放下,李渊面色变得有些严峻,“高迁自多年前游历河东,久在朕左右,擒杀高君雅、王威,高迁颇有功劳……不料此战葬送万余大军于塞外。”

李渊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向李世民,“二郎,高迁当如何定罪?”

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攻关中,定长安,江夏郡公力战有功,名列太原元谋功臣,当不论死。”

“不论死?”李渊嘿嘿笑了笑。

的确有这么一条,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秦王、裴寂、刘文静恕二死,其余十四人恕一死……其实挺扯淡的,刘文静也没谋反的实际举动和证据,还不是被一刀剁了。

换句话说,李世民的建议是,除爵罢官,但不论死。

相向而坐的李建成正要开口,却听见对面的李世民继续说:“但此战疑点颇多,尚需详查,父亲可斟酌处置。”

这次不仅是李渊、李建成了,殿内众人无不讶然……这么好的机会,秦王是吃错药了吗?

李世民平静的看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李建成……大哥,不是我心软,有了李高迁襄助,李善更能全面掌控雁门啊。

更何况,无论如何,李高迁毕竟兵败塞外,葬送大军,甚至是弃军先逃……再难身登高位了。

阴差阳错(下)

难道之前朝中骚动,请议李高迁之罪……不是二郎在背后指使,李渊半信半疑,他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太子。

深深看了眼李世民,李建成保持镇定,缓缓道:“刘世让弹劾李高迁弃军先逃,使万余大军葬身塞外,但襄邑王叔、代县令李怀仁均未提及,二弟所言极是,理应详查。”

稍远的裴世矩竖着耳朵,听到这儿,眼角跳了跳……太子说李神符、李善并没有提起李高迁弃军先逃。

但凡奏折,必过门下省,自己身为侍中,见过李神符的几份奏折,但并没有见过李善的奏折……另一位侍中江国公陈叔达虽然和李善关系亲近,但没有道理瞒过自己这个李善的举荐人。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李善私下信件直抵御案……裴世矩立即联想到了平阳公主这条线。

裴世矩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那边李建成还在源源不断的为李高迁开脱,时不时瞥一眼李世民。

半响后,李建成闭上了嘴,李世民才慢悠悠的开口,“太子所言有理。”

“二郎细细说来。”

“此战之败,首在刘世让轻敌,虽李怀仁报信,但仍然轻易遣派李高迁率军出塞援马邑。”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说:“若非李怀仁夜奔雁门关,只怕突厥已破关而入。”

李建成补充道:“突厥抵雁门关,刘世让仍在崞县,直到第二日午后才来援。”

啧啧,刘世让真是能得罪人啊,满朝上下就没人替他说一句好话,这样的人曾经担任并州总管,那也实在是罕见。

不过殿内诸位宰辅脸色古怪不是因为刘世让,而是因为李建成、李世民这对同胞兄弟的一唱一答,配合的好默契,将锅死死扣在了刘世让的头上。

难得出现这种场面,李渊神情有些恍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是他最期盼看到的,但却不敢相信,他狐疑的看看长子,再看看次子……

李建成的眼神同样狐疑……去年自己没能保住史万宝,这次总要保住李高迁,即使不可能脱罪,也要尽量保住,但二弟你这是想干甚?

李世民眼神坦荡,好似无私,扬声道:“李高迁毕竟兵败,当领罪受受罚,但如今重兵云集河东,却只能坐视突厥猛攻马邑,此为军国大事。”

“此时河东,不能生乱。”

李渊稍稍褪去狐疑,他很了解这个儿子,胸中自有傲气。

但李建成却更是狐疑,他很了解这个弟弟,阴私手段用起来不弱他人……而且处置李高迁,和如今正在进行的战事并没有直接联系。

不过即使李世民选择让步,李渊也顺水推舟,毕竟李高迁是元谋功臣,又是太子不多的心腹大将。

之后李建成没有再开口,而是裴寂提议,最终李渊定罪,李高迁丧师万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