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块苹果:“你看你妈,老,老红个脸。这,这都老夫老妻了,还,还整这死出。”隋萍撇了撇嘴:“得了吧。少刺挠我妈了。妈这么多年连带跟的鞋都没有穿过,够给你画面儿了东叔。”

被傅萍一怼,隋东也闹了个脸红,梗着脖子辩解——和他17岁的时候一模一样:“啥啊,我,我,我这是挨踹挨多了,不,不窜个儿了。”

郭妍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院子的门。隋萍丢开苹果:“我去开门。”隋东眯了眯眼,拦下隋萍:“叔,叔去。”隋东虽然平常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但有的事情,郭妍还是听他的,尤其他露出这种表情,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郭妍假装镇定,对隋萍说:“萍萍,你去楼上,把我的那个护腰拿来。”隋萍知道,妈妈生她的时候废了好些力气,伤着腰了,答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郭妍擦了擦手,走到院子里。隋东没发现郭妍在,直接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郭妍一眼就认出来。他头发长了点,苍老了很多,身板儿还是结实——马德胜,马队长。她在审讯室里求傅卫军别认罪的时候,和马德胜可好好吵了一架,要不是看在她爹和局长的面子上,估计她也得被拘几天。马德胜瞥了一眼小院,眼神在郭妍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那个骄傲,伶牙俐齿的年轻姑娘老了。

“呀,这不马队吗,啥,&esp;啥事儿?来,来来,坐坐。”隋东侧身,满脸堆笑,让马德胜进来。马德胜却没有说话,在衣服口袋里摸索,隋东有眼力见,立刻拿出他的香烟奉上。马德胜接过了烟,点燃,长长吐了个烟圈。“我来走访调查,十八年前桦林碎尸案和卢文仲的案子。”郭妍和隋东都没想到,马德胜会这么单刀直入。

隋东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说。郭妍冷不丁出声:“马队长,走访调查是警察的活吧?您不是应该退休了吗?”还和当年一样犀利,让马德胜一下没话说了,虚咳一声,&esp;从怀里拿出那张过期的警官证在隋东眼前一晃,隋东还想伸手去拿:“诶诶,我还没”“就你小子话多。这两件大案重启调查了。有没有什么线索,积极提供,能得市里表彰。”

郭妍心里一沉,重启调查是不是他可以出来了?那就说明他真的不是凶手,这么多年,也没找到能给他定罪的关键证据。郭妍的心噗噗乱跳起来,低着头,不说话。隋东赔笑着:“马,马,马队,我们就是普通老,老百姓,哪,哪能知道这些?”马德胜手指夹着烟,挑眉看着隋东,显然不买账:“傅卫军是你拜把子的兄弟是吧?”隋东愣了一下,笑容僵硬在脸上,很快,他立刻恢复了表情,但不笑了:“不,不认识。这是什么人,人,人物?”

马德胜没有看隋东,而是盯着郭妍。“我刚看见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进屋了,是你们什么人?”隋东抢答:“我大闺女。隋萍。刚高考完,我,我,我给您找来?”马德胜看了一眼隋东:“你的闺女?”隋东笑着,毫无怯色:“啊,可,可可不咋地。我亲亲的大,大闺女。”

“你呢?”马德胜看着郭妍,他明知故问。

郭妍慌乱地抬头,隋东劈头盖脸就是骂:“这,这傻老娘们儿!有,有你鸡毛事儿?滚,滚滚。”马德胜拦住了隋东,看着郭妍,没有给她后退的空间。“我什么?”郭妍也装傻。

“你认识傅卫军吗?”

郭妍的眼眶酸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从22岁的年轻时尚的大小姐,熬成了衣着朴素,操持家务,历经沧桑的中年妇女,想起他,还是那么疼。这个名字,想起来都会心疼。十八年前,他红着脸,把那束廉价的满天星送给了她,就注定了今天,郭妍会站在这,浑身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不认识。”这三个字是从她嗓子眼挤出来的。

“啊,不认识,”马德胜说,隋东凑上来,给郭妍不住使眼色,让她快走,但郭妍挪不了一点,“傅卫军上个月,死在监狱里了。”

“什么!?”郭妍抬起头,眼里已经全是眼泪。傅卫军死了。他,他怎么会死。他是失血过多还能强撑着站起来的人,他说他骨头很硬,他说他会活着的。他怎么死了他为什么,凭什么他还不到四十岁郭妍几乎站不稳了。

“怎怎么死的?”郭妍颤抖着问。

“病死的。”

傅卫军,病死了。没有人在他的床前照顾,他做过的梦没有实现。他想要被好好对待,想要和郭妍永远在一起,想要配得上她。都没有实现,通通化为泡影。原来,心碎的感觉是这样的。他还活着,郭妍至少可以恨他,恨到极致,也是一种爱。但他死了。郭妍甚至,没有任何精神寄托了。

“马,马队马队,你看你这事儿整,整的。我媳妇儿就是好哭。你,你别招她。有事儿咱,咱老爷们儿说。”隋东对郭妍使了个眼色,这次郭妍注意到了。她木然地转过身,进了屋里。

她的灵魂似乎已经离开了肉体,傅卫军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回忆,永远就只是回忆了。

“妈!”隋萍尖叫起来。郭妍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食指被切了个大口子。不疼,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