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杭嘉嵘一起住是一件悲喜掺半的事情。

好处是他几乎会把所有能想得到的地方都为杭以绸安排好,坏处是她实在难以见对方一面,守着偌大的空房,百般不习惯。

杭以绸和他的起居时间几乎是错开的。一个早出早归,一个晚出晚归,每天能见面的时间也只有她早上起床到出门上学前的那一小段。虽然每次都不是故意把他吵醒,但这家伙的浅眠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每次都会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跟着醒。杭以绸只好怀揣着淡淡的罪恶感看着刚入睡没多久的二哥利落起床,沉默地为她准备早饭,等杭以绸慢吞吞吃完,还得开车送她去学校。

“你回去还能睡多久呀?”

“不回去了,直接去公司。”杭嘉嵘停下车等红灯,瞥了眼举起手机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妹妹。

“欸?那你岂不是都没睡多久就要继续工作……等下,别动。”

“在拍我?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看起来好认真噢,就像是在做什么大事,你在想什么呢刚才?”她飞快按下快门键,点开保存的照片,双指放大看了又看,满意得很,“我就说嘛,我家二哥怎么拍都好看。”

“嗯,我在想这几天要不要把手头的工作尽快压缩一下,好早点回家陪你。”他的目光落在女孩按在屏幕上一根根莹白泛粉的指尖,修剪整齐的甲面,男人眸色沉静似乎毫无波澜,“最近真的很忙,这样很不好,没时间照顾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话说出口看了看他并不认同的神色,“我的意思是,虽然我还没成年,但还是有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的。”

“米饭要煮多久才能熟?”

“呃……十分钟?”

杭嘉嵘揉了揉眉头,还是放不下心来,“我就知道。”

不是没想过给杭以绸找个住家保姆之类的,只是妹妹小时候出了意外,险些被保姆绑架带走,如果只是要钱还好说,最主要的是她赖以救命的药没带在身上。

总之是勉强捡回一条小命,从此之后他们再也不放心那些来路不明的外人。几个哥哥轮换着,谁有空就谁带小孩,都没空就找杭嘉峥,把小妹往大哥手里一塞,万事大吉。

杭嘉嵘陪她的时间确实算不上多,尤其是在确认由他代替长子继承家族企业之后。那时大家还没分开住,但杭以绸一个月之内见到二哥的次数不会超过一只手,小孩子忘性大,久而久之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个大半。

几个兄弟很是嘲笑了一番杭嘉嵘,导致后者一声不吭跑去打印了一张自己的两寸证件照片,用的还是高考报名时用的那个版本,接着一本正经地交给刚上小学的妹妹,叮嘱她每次要忘了二哥长什么样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杭以绸该听话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愣是把照片夹在自己的校卡背后戴了整整六年,一直到照片都褪了色,当杭嘉嵘站稳脚跟重新有机会长期陪在她身边时,他早就跟上面的那个青涩内敛的小少年变得差距甚大了。

于是小学毕业的杭以绸,依旧没认出这个西装革履出现在自己毕业典礼上的男人是那个几年前刚刚高中毕业离家上大学的二哥。

杭嘉燧在家属席上笑着说他机关算尽没算到人是会变的。杭嘉樾继续背刺一刀拍着胸脯唏嘘庆幸自己还好没有用这个方法。只有杭嘉峥稍微做个人,安慰了一番深受打击的弟弟,又给妹妹的一根筋式记性找理由开脱。

杭平安小朋友也觉得实在过意不去,自己的通讯设备没有视频功能,一直以来只能靠儿童手表打电话来联系对方,虽然几乎每天都在聊天,但见面的次数着实稀少。她深深反思了一下,决定做出补偿,因此她才会把整个暑假都花在和杭嘉嵘一起布置他新家这件事上,虽然二哥看起来并不是很感冒。

网上聊天和现实中一起住完全是两码事。长大后再住到一起,她才无奈发现自己会被叁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关照起来。从用什么材质的毛巾洗脸、牙刷牙膏的型号、再到青春期小朋友需要的护肤品,甚至连来例假之后的用品,方方面面大大小小,杭嘉嵘都会查阅无数资料,再为她妥善准备好,以确保妹妹的健康成长。

杭以绸之前从没见过这阵仗。

大哥叁哥带孩子一般选择放养加溺爱,小哥自己都是个半大少年指望不上他,只有杭嘉嵘会一板一眼地计较这些本不用这么计较的细节。

他倒也不是强迫症或者控制欲爆棚之类的,他就是单纯地想照顾好杭以绸,而被照顾的那一方,也或多或少可以理解他这种近乎于焦虑状态的体贴。

毕竟有时候确实会被温暖到。

“今天下午是有体育课对吧?我新买的那套护膝昨晚上放你书包里了,别忘了戴上再去运动。”

“嗯……二哥也要注意身体,别老是这么辛苦。”

女孩的手臂挽着他肩头,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后背,“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我也希望你可以休息休息。”

“平安,我没有资格休息的。”他敛了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