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三郎委屈道:“姑奶奶,我也不想穿,但李大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被他们外貌震惊过之后,赵鸢才看清他们纱衣底下的裲裆,竟同她被盗那件一模一样。

六子拍胸脯道:“赵大人,我们当盗贼的都有颗侠义之心,有人受难,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李大人主谋?”

衙门里人人穿女装,穿和她同样的裲裆,便不会有人怀疑挂在王道林门前的裲裆是她之物。

这事乍看是个喜剧,可赵鸢越想越悲从中来。

李凭云不会平白无故对她这么好,他一定在密谋着坏事。

男寝和县令的院子一墙之隔,李凭云正要入门时,王道林急急叫住他:“李大人!”

李凭云转身:“王主簿,有事找我?”

“李大人,你竟然”

王道林下午看到六子跟胡十三郎的女装打扮,气得不轻。他是衙门的后来者,说话不管用,就想让李凭云出面管管他们,鬼知道李凭云竟然也穿上了女装。

李凭云道:“王主簿见笑了。本官平日就有这癖好,从前司徒县令在的时候,不敢放肆,只能将女装私藏,王主簿若是不喜欢这样的打扮,本官换回去就是。”

王道林眯了眯眼道:“李凭云,赵鸢对你究竟有何恩惠?你为了她连这等下作事都做得出来,不怕让其他读书人耻笑你吗?”

李凭云道:“不怕。”

“之前我还怀疑,耕地之事吃力不讨好,难见政绩,你怎会管这等事,原来是怕赵鸢得罪世族,替她善后。李县丞,我和其他读书人一样,一直以为你是天下顶清醒的人,得见之后,可真是大失所望啊。”

李凭云肯定了王道林对自己的评价,“本官就是容易色令智昏,天生情种,没救了。”

王道林少说也有几百个心眼,不会看不出李凭云在糊弄自己。

“李大人,我提醒你,耕地一事你已经惹到了各大家族,咱们都是给晋王办事的人,若让他们告到晋王那里,晋王知道了你替长安朝廷做事,你猜他会怎么对待吃里扒外的人?”

“王主簿,为官之人,心胸不宜狭隘,本官所做的每件事,不为世族,也不为朝廷,都是为了百姓。这份胸怀,你还要多学学。”

“你!”

王道林不信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好在他不是一个大度之人,现在他是县令,有的是法子让李凭云低头。

第二日王道林来到明堂,询问李凭云、赵鸢二人关于选拔贡生的想法。

赵鸢生怕李凭云再次盗取她的主意,于是先李凭云一步,说出自己的主意:“乡县的解试,通常都是由各学馆馆主举荐人才,再经过简单的面授送入州府,参加秋试。但太和县没有一间学馆,更别说举荐了。”

王道林道:“所以呢?”

“王主簿莫急。我也打探过邻县的做法了,邻县衙门以州府官学平日的试题选拔贡生,但用官学的试题考核没有上过官学的学生,实属不公。陛下青睐有时策方略之才,选官讲求一个才能兼备,我以为,县里的考试应该分为两步,先是贴经问义,考查才学,再从中挑选佼佼者,面试策问,考查才干。两步到位者,才可获取贡生资格。”

王道林听罢,却又问李凭云:“李大人,你有何想法?”

李凭云摇头道:“赵大人所言,正是我所想。”

李凭云一反常态支持自己,赵鸢不敢相信。

王道林道:“赵大人的陈述虽无新意,但也算可用之计。选拔在即,赵大人尽快拟一份试卷出来,别耽误了时候。”

赵鸢明白了,他们这是白嫖自己的劳动成果,难怪先人会劝人藏拙。

可她应下了这门差事,仍是喜大于忧愁。

人人说科举、道科举,唯有真正献身科举之人,才知道科举的意义何在。

说科举是读书人的一生,也不为过。

经过了层层选拔,金榜题名,荣登凤凰高台,这仅是个人的荣辱。

而科举最终的目的,是为朝廷建立一支坚不可摧的文官军团,让天底下最优秀的读书人们齐聚朝堂,以笔为刀盾,捍卫这个国家与时代。

能参与其中,当为一个士人毕生的骄傲。

历届的进士,无人不是对四书五经信手就来的。王道林以为叫赵鸢在短期内出一道试题是为难她,殊不知正好撞到了她的长处。

她是科举的试验品,一出生就在为科举做准备,书读到白发早生这份上的,已不是寻常人,别说出一套试题,就算让她出三套,也不在话下。

两日后的清晨,李凭云和六子一边说着北凉那里传来的轶事,一边进入明堂。他们见赵鸢席上趴了一坨东西,二人先是提防起来,六子道:“李大人,我先上前一探。”

那坨东西抖了抖,身上披的裹布掉了下来,六子松了一口气:“李大人,是赵大人。”

李凭云道:“你赌她是早晨刚来,还是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