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田川河畔。

下着雨,但仍不妨碍喝醉的人在这里享受宁静。

雨势渐渐小了。

亚实第一个放下伞,她仰头把冰镇啤酒全部干完。

“呼啊——痛快!”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从喉管到胃里,感觉寒意一下子滑进肠子里。但,她的心很热,非常热。

炽热!

“喂,你别喝太多,已经有一个了,我可不收拾你回去。”

小满依旧打着伞,她放下手里的空瓶罐。

从队长家出来后,他们几个人走啊走的,竟然又喝起酒来。

不过,只有小满、西奈、沙酱和亚实四个。

准确说,只有叁个,西奈已经迷迷糊糊醉到趴栏杆上了。

隅田川水面涛涛翻滚。

它平静时,可以比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还宁静,它汹涌时,可以比世界上最雄伟的男人还壮阔。

江河如此,人亦如此。

“喂,沙酱,给我支烟。”

小满低头,似在想事情,很快抬起头,手指缝已夹上一根烟。

“你怎么也开始抽了?”沙酱锐利的眸子盯上她。

“怎么?只能你抽啊?”小满不以为然,熟练叼着烟到嘴上。

沙酱给她点火:“我以为你自制力最强。”

“毕竟是叁分机器人嘛!”亚实叫道,“沙酱就是铁血中锋!”

“别再说了……”

西奈闷着头,像清醒又不清醒,“已经说了好久了……过去的事情……跟死了似的……”

沉默,沉默蔓延,蔓延到哪里去?隅田川会沉默吗?

死。

人必有一死,有时迟,有时早,迟你不必庆幸,早你不必扼腕。

死亡有意义,意义却由活着的人来定义。

“亚实。”沙酱抽着她的柔和七星,吐一口烟圈,问,“你跟队长……队长有和你说了什么?”

亚实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说话,也趴在栏杆上。

“估计是旅行计划吧。”小满也吐出一口烟,“我知道,队长这趟旅行有去无回。”

“你怎么知道?!”亚实激动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直瞒着大家!”

“她是叛逆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沙酱笑道,“她很早开始,就想去流浪了。沙漠戈壁,或者草原一类的。”

小满也笑,“她也跟我说,她想跟狼啊狮子狐狸一类的打架,打完架然后被吃掉,或者眼珠被鹰啄走带着飞呢。”

“你们……”亚实腰弯得更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西奈也垂着头,“为什么……她完全不跟我们提?”

“你们自己都还要倚靠她哩。她怎么好提?”小满不以为然。

“那你们……难道不伤心?”

“伤心啊。但这是她的选择。”小满眼睛看向很远、很远,“我对她的选择,只有支持,和理解。”

“死没什么好怕的。最怕的是后悔的死。”沙酱幽深地说,“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死的,与其难过怎么死,不如难过怎么活。”

“可是你又没经历过这些,怎么可以轻飘飘就说出来这些话?”

亚实较真地道,“死就是很可怕!后悔的死更可怕!好死不如赖活,总归是活着比死了好!”

“你赖活着了?反应那么大?”沙酱斜睨她。

“哎呀!沙酱的重点不是死啦,是怎么活啦!”小满头疼劝架。

“错。”沙酱不知酒的原因还是烟的原因,话比从前更密,“我的重点就是死,死一点都不可怕,赖活着才可怕!”

“那……怎样才不算赖活着呢?”

亚实迷惘了,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细雨朦胧的夜空,那里有没有答案?

“可能……需要我们每天都想着死吧。”

沙酱语出惊人,引来一群围攻。

“呸呸呸,谁跟你想着死!”

“要死可以直接往这跳下去。”

“为什么……开始说死的事情了……”

“唉。”沙酱头疼扶额,“你们又误解我。”

“我说的不是今天会死,是假如明天要死掉,今天又该怎么活。”

众人沉默,这次沉默,或许不是出于某种情绪,而是某种触动。

沙酱说,“我辞掉工作以来,一直是这么活着的。”

“如果明天我就要死掉,就让我死在我织的娃娃里。”

大家仿佛也动容,小满接着道,像在对天发誓:

“如果我明天就死掉,我要拍完最后一部电影再死!”

沙酱笑,“那什么时候死,你又控制不了。”

“那就换个说法。”小满真像发誓那样,抬起手腕,对着滔滔河面大喊:

“我要——把我这一生——我的全部——都献给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