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陋室的居所。

他不来云家,云初只好去找他。

略显憔悴的狄仁杰目光变得平和了许多,再也不复当日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

见云初来了,就给他倒了一杯清水,露出一丝笑意道:“让你为我担心了。”

云初笑道:“担心是小事,我就想问问你的打算是什么,很明显,你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如此地不留情面,不留半点退路,所谋者必定很大,说说啊。”

狄仁杰喝一口清水道:“以前呢,我以为百姓之所以穷苦,完全是因为他们愚钝,懒惰。

所以,当我发现你可以带着晋昌坊五六千人,可以慢慢地把日子过好,就觉得我也可以。

主掌醴泉坊之后,我才发现,错得离谱,百姓们并不懒惰,也不愚钝,相反,他们从日出忙碌到日落,不得片刻安闲,而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而我们这些人说起来很努力,可是呢,我们还有大把的空闲,放在吟诗作对上,放在风花雪月上,甚至结伴欺负那些傻蛋路人,还恶作剧地把人家女人的衣服扯掉。

百姓们忙碌一整日,未必能弄到隔夜之粮,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做别的。

如果说他们不聪明,其实,我们吃的,用的统统来自于他们;如果他们不够聪明的话,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求得一日两餐,已经让他们精疲力竭了,想要积攒下更多的钱粮,纯属做梦啊。就算他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积攒了一些,一旦遇到两月前的那种钱灾,他们的积存又会化作乌有,以前的辛劳也付诸东流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要面对官府的层层盘剥,缴税交铜钱要负担火耗,交粮又要面临大小斗,以及踢斛淋尖的盘剥。

云初,我知道此次作为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出一口恶气。

可就是这口恶气,已经填塞在百姓心中太久了,哪怕是看一场热闹,也能让百姓们有官府热闹可看,这就足够了呀。

你说,我还要谋什么呢?”

云初点点头道:‘说得很好,认识非常地深刻,不过,你还是要跟我说说这么干的个人目的才好。”

“我只是一心为民。”

“我知道你一心为民,问题是,为民请命之后呢,千万千万不要跟我说,你对这件事以后自己的前途没有想法。”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知我者云老弟也,一月后,我再进太学,将主攻律法。”

“以后当法曹还是进大理寺?”

“不在乎,只要能把那些令我感到恶心的恶人,送进监狱,或者亲眼看着他人头落地就好。”

听了狄仁杰的一番话,云初不得不感慨时空进程的巨大惯性,还以为自己改变了狄仁杰,没想到,千折百回之后,人家还是走上了神探的老路。

“醴泉坊呢,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不放弃不行,如果他们还在我的治理之下,不会有半点好处,除非我这一生都待在醴泉坊,否则,只要我离开,他们的下场就会很悲惨。

还不如现在就放弃。”

说到这里,狄仁杰重重地拍拍云初的肩膀道:“幸好还有你,你能力强,就把我的那一份事情一并干了。

我真得很想看到,你把整个长安包上金箔的模样。”

“你只要不是蛮干,我就放心了。”云初一口喝干了狄仁杰给他倒的清水。

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的意思。

离开狄仁杰居住的屋子,云初瞅着墙上那一树红梅,虽然被风雨侵蚀了一部分,却显得更加遒劲,枝干如铁的模样似乎要刺破这白粉墙壁。

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

长安县终于被狄仁杰给弄散架了,县令自杀,主簿罢官,县尉流放西域,六曹被换了一个遍,就连县衙里的书吏,行走,狱卒,也基本上被换了一遍。

孙户曹从万年县调任长安县八品司户,其余官员,基本上不用长安本地官员,全部从吏部空降下来。

而《长安县秘闻录》继续在长安市上流传,只是风格有些奇妙的变化,主攻脐下三寸,于是,那些死掉的,罢官的,流放的官员们,就再一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避开妇人孩子的谈话主角。

这本书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自从长安县被连锅端掉之后,这种小册子,就时不时地会出现在长安的坊市上。

有时候是针对某一个人的,有时候是针对某一群人的,总之,只要这种手抄小册子出现,指向性就非常地明确,御史言官们最喜欢这东西。

哪怕是诬告,人家御史言官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告错了,也不打紧。

大理寺于五月初五破获了一起流言案,主谋是门下省的典仪周春,流言伤害的对象是门下省左拾遗祁安路。

内容其实并不严重,只说祁安路此人有偷窥癖,他偷窥的对象不仅限于女人,还有男人,还说他最喜欢看牛马交配,即便是在上朝的路上遇见了狗连环,都要停车观察,等彻底地满足了偷窥欲望,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