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琉璃面对他的再一次怀疑,却陷入了沉思,剩余的三十三年里,她的容貌仍旧不会有任何变化,定然还会被质疑无数次,兴许还会被当做怪物。其实与其面对那种处境,不如主动坦白身份,十七年的相处,她对嬴政已然信任,她相信对方对自己也是极其信任的。

日后若能有知情的嬴政帮着周旋,兴许可以避免被当做怪物的可能。

我是鲛人

“因为我本就是少女, 自然是少女模样。”

乍一听到这句话,嬴政没明白过来是何意思,下意识脱口而出:“距离邯郸相识已过去十七年, 你的少女时期怎会持续如此之久?”可出口之后, 他又觉得自己有些蠢, 很显然,那句话没那么简单, 并不只是字面意思。

琉璃端正坐姿,凝睇着对面君王的墨蓝色双眸毫无波澜。

“因为我是有着漫长生命的鲛人,当年邯郸初见, 才刚过三百六十岁成人礼,我们鲛人要到四百八十岁才会进入青年期, 是以我而今本就还是少女。”

嬴政愕然,这世上竟会存在少年期与青年期间隔一百二十年的情况。在此之前, 他曾怀疑过琉璃和樊尔是妖,甚至是天上的神,但万没想到会是鲛人, 活了二十多年, 他还是头一回听说鲛人的存在。

“鲛人?”他禁不住呢喃出声。

“就是你们人族史书上记载的泉先,好像还有一种称谓叫鲮鱼。”琉璃解释。

嬴政没有看过那些志怪类典籍, 故而并未听说过什么泉先鲮鱼,他凝神打量对面鲛人少女, 除了那张脸过于惊艳之外,外貌与人没有任何区别。

“鲛人究竟是妖还是神?”他好奇问。

整个鲛族, 不止琉璃, 万年来,历代鲛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妖族。鲛人虽没有位列神族, 可也算不得妖族,妖族均是动物界修炼而成,鲛人先祖是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因为躲避天灾才幸而进化成了水中种族。若非要归类的话,鲛人可以算作水族,但绝不是妖族。

“鲛人虽然也修习术法,但鲛人就是鲛人,既不是妖也不是神。世间有万物,亦有许多种族,鲛人只是其中之一。”

“九州大陆不乏修习术法的术士,可寡人为何从未听说过术士中有鲛人。”

“鲛人生活在水域,而且我们修习的术法与人族术士不一样。”

想到琉璃那在炎热夏季仍旧温凉的体温,嬴政顿时了然,生活在水域的种族似乎体温低于人族,比如鱼类。但他有一点不明白,“水中的鱼离了水会殒命,为何你和樊尔可以离开水域十七年?”

迟疑稍许,琉璃还是实话实说:“因为我们的先祖万年前也是陆地上的人族,因为躲避灾祸而迁居到水中生活。”

“既如此,你们为何又来陆地?寻找先祖?”

“因为历练任务,也因为你。”

嬴政不解:“寡人与你们的历练任务有何关系?”

既说到这份上,也无需再蓄意隐瞒,琉璃索性坦白身份。

“我乃是鲛族下一任继承者,与樊尔实则是主仆,之所以来陆地是因为历练。每代鲛皇继承者在成人礼之后都会前往陆地历练五十年,历练期间会收一位有可能结束乱世的人族为弟子,传授他剑术学术。简单来说,你是我这五十年间的历练考题,协助你结束乱世,建立新的王朝是我的历练任务。”

这番不可思议的真相,听得嬴政不敢置信睁圆眼睛,鲛族继承者竟还可以是女子,看来鲛族远比人族开明的多,放眼诸国,第一继承者只能是长子,纵使长女先出生,也没有继承权。这些年他不止一次怀疑过琉璃是他国贵族,却唯独没想到她会是一族继承者。联想这些年来的种种,心中那些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不会变老的容颜,眉眼间难掩的上位者气质,以及偶尔对政见独特地见解,的确符合继承者的身份。

在雍城几次因为母亲之事盛怒,只要有琉璃在身边,他总能很快平静下来,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邯郸牢狱的伤重,咸阳王宫的冰湖之底,想必也有她的缘故才会逃过一劫。

“冰湖之底那次,还有自邯郸牢狱出来那次,都是你… …们救的我?”

这一次,他忘记了自称寡人。

琉璃点头,白皙长指翻转,一团月白灵力显现在嬴政面前,只见她直起身子倾身靠近,柔软指腹点在那眉宇之间。

一股清凉之感涌入嬴政眉心,多年来总是出现在梦中的模糊画面渐渐清晰起来,漆黑的夜,恐惧挣扎,自屋顶坠落的瞬间,一道月白影子闪过,身体没有如预想中一样跌落地面,而是落入一个温凉怀抱… …

“五岁那年… … ”

“对,是我拿走了你的记忆。”

琉璃慢悠悠斟了一觞热茶捧在手心,以前总担心露出破绽,怕被追问,坦白身份后,她心里顿觉轻松不少。

嬴政却不太懂她地操作,“你既已认定寡人是能结束乱世之人,为何还要拿走那晚的记忆?”

讪讪摸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