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春平侯想要见我,所为何事?”

“无事便不可见你了?”

一句玩笑话之后,赵屹恢复温雅姿态。

“当初咸阳一别,我以为此生不会再见,没想到再见之时,我却成了质子。”

琉璃看得出他浅笑面容下的失落,曾经备受国人爱戴的春平侯,有朝一日被迫成为人质,那种落差,她虽然没经历过,但她懂那种感受。

“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叫赵堰,此次,赵王为何让你这个太子入秦为质,而不是他?”

“自然是因为吕不韦。”春平侯赵屹一声冷笑自喉间溢出:“他谴使臣到邯郸,明确要太子入秦为质,我便知道他是针对我的,我没得选择。堰儿虽已弱冠,可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又怎好把责任推卸给他。吕不韦应该早就探查到,堰儿因整日与郭开厮混在一处,在国人心中地位不稳,无法撼动赵国政局,故而才执意要求必须是我入秦为质,以此起到削弱赵国之意。”

郭开?琉璃觉得这个名字甚是熟悉,似是在哪里听到过。凝眉思忖片刻,她眼睛一亮,那间酒肆里的密谈闪过脑海。

是了,郭开是吕不韦的人。看样子,他到赵国后未得到赵屹的信任,转而投靠不够聪明的赵堰。在赵王册立了次子春平侯为太子后,他便与吕不韦里应外合,设计让他入秦为质。

赵屹此番入秦,恐怕很难再回赵国,而郭开兴许已经开始在计划,如何让赵堰替代他成为赵国新的太子了。

赵堰无论是才学,亦或是脑子,都不如颇具威望的赵屹,吕不韦这一招挺高明,动兵之前先撼动赵国政局。

琉璃很好奇:“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乖乖入秦为质?”

一声长叹,赵屹呷了一口茶水。

“没办法,乱世之下,这是我的宿命。短时间内,两国若因此再开战,只会伤民伤财,我不想让赵国子民因我而再遭受战乱。”

闻此话,琉璃不由多看主位上的人两眼。看来这赵屹是个体恤民众的王族,他日后若为赵王,定会是一代明君。

从两国利益角度出发,吕不韦考虑的很长远,赵屹这个赵国太子恐怕是无法坐上王位了。想到当年那个性子毛躁的公子堰,琉璃已经可以预见赵国未来了。

“你来了秦国,就不怕赵堰抢你的太子之位?”

听到这个问题,赵屹轻笑出声:“你想多了,堰儿向来贪图玩乐,他没有那个心思,除非有人蓄意挑唆,否则他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琉璃表面但笑不语,心中想的却是:可你又怎知他身旁无人挑唆,有那个颇有心机的郭开在,何愁他生不出想当太子的心思。

看着那若有似无的笑,赵屹不由有些出神,他突然发现琉璃容颜仍然一如初见,毫无变化。发现这一点,他视线落在外面樊尔脸上,那容貌惊艳的少年亦是如此。

“几年不见,你与你那师兄,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们只是普通剑客,不操心国政,心闲了,自然老的慢些。”

不止一次被质疑容貌,琉璃都已经毫不犹豫随口应付了。

这样的回答,惹得赵屹朗声而笑。

听到那开怀笑声,门外的樊尔与侍卫不由转头看去。

离开赵屹住所时,日头已经西斜。

琉璃斜倚在服车上,一声叹息自唇瓣溢出。

“原来乱世之中,王室子孙也有诸多无奈。”

“你可怜赵屹?”樊尔问。

可怜吗?琉璃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比起嬴政儿时的经历,赵屹时下所经历的一切并不算艰难,秦国只是不让他回国,至少明面上并没有恶意刁难。

服车路过咸阳城最热闹的酒肆,人群熙攘,霎时热闹。

“李斯兄,你等等我。”

一声呼喊传入主仆俩的耳朵,琉璃好奇循声望去,只见酒肆前的台基上一位约莫三十五岁的男子回转身,回应方才喊他的那人。

“走快些,每次都磨磨蹭蹭。”

那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快步拾阶而上,走到那位名为李斯的男子身旁,笑着打趣:“不是我磨蹭,是李斯兄你每次听到酒都精神劲十足。”

李斯与那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客气一番,才并排进入酒肆。

直到服车驶出热闹集市,琉璃还在想那个李斯,到底在哪里听说过,总觉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听谁提起过。

每日研读那些人族文章,时日久了,也不知是不是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她总恍惚觉得自己记忆力减退。

直到回到章台宫,看到嬴政奏案上那堆成小山的简策,她脑子顿时清明,终于想起李斯是何人。

先王还在位之时,那吕不韦便广招诸国有志人士,李斯正式其中之一。

而琉璃之所以看到嬴政才想起李斯是谁,是因为半年前,他曾说起过李斯文章写的不错,只可惜是吕不韦的人,他虽欣赏,却不敢用。

听到脚步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