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声音极低且温柔,简兮内心的恐惧瞬间消失殆尽,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可她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

强忍下泪水,踉跄起身,简兮紧紧跟在樊尔身后走了出去。

待彻底远离牢狱,确定无人尾随而来后,琉璃才问:“政儿这是怎么了?”

简兮边哭边把昨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叙述一遍。

琉璃越听眉心皱的越深,最后忍不住低声训斥:“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将自己与孩子置于危险之中,那秦国公子若真的心里有你,日后定会来接你们母子,他若心里没有你,纵使你眼巴巴找去,他一样不会见你。”

简兮啜泣声戛然而止,抬头怔愣看向秦国方向。是啊,良人若是真的变了心,她不辞辛苦寻去又有何用,到了那时,她与政儿在陌生的秦国只会更加艰难。在赵国,好歹还有母家时常接济,若是在秦国,怕不是只剩惨死街头的下场。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她用手背干脆利索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你说的对,我不会再犯傻。日后,若是良人真的不来接我们母子,我也认了,左右不过是另嫁他人,亦或了此一生。”

琉璃没有接话茬,而是提醒:“政儿还昏迷不醒,我们不可再耽搁。”

“对,对,快回去。”简兮说着打起精神。

跟在几人之后的武庚看着简兮从悲恸中打起精神,不免心生怜悯。千年之前,父亲被敌军追打了一路,都不曾舍得抛下母亲与他独自逃命。他不理解而今的乱世,为何生死面前男子会那般没有担当,甚至连妻儿都不顾。

察觉前方琉璃扫视而来的视线,武庚收回思绪,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疾步,一个半时辰后,几人终于回到城北住所。

樊尔顾不得一直以来遵守的礼数,大力踹开简陋院门,抱着嬴政冲向侧屋。

琉璃紧跟其后。

简兮慌乱之间,不忘关上院门,才跟上去。

正欲进去的武庚被关在院外,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迈步穿过院门,进入院子。

琉璃快步越过樊尔,帮他推开侧屋的门。

简兮也要跟进去,却被她拦了下来,“我们师门历来有规则,给人医治之时,外人不便在旁观看。”

“我这个亲生母亲也不可以?”简兮急切问。

“不可以。”

琉璃话音未落,毫不犹豫关上房门,而后落上门栓。

屋内,樊尔已然把嬴政放平在床榻上,那只白净分明的修长右手随即搭在他手腕上。

琉璃走近,挥手点亮烛火,垂眸看着他手背上微凸的青筋,没有出声打扰。

从前,她与樊尔不止要跟着长老们修习术法与剑术,更要学习医术,因为到了陆地上,是无法让人族帮忙医治的,他们必须要学会自行医治。

夏夜清凉之风穿过房屋各处缝隙钻入屋内,吹动灯火晃动,在樊尔严峻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

孩童脉搏微弱,樊尔眉心蹙起,尽量静心诊脉。

被阻隔在门外的简兮不敢硬闯进去,只得在外面焦急踱步,一双细指无措绞在一起。

约莫一刻左右,樊尔终于松开嬴政手腕。

“情况不太好,孩童五脏六腑本就在成长阶段,昨日那般大力撞击,他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若想救他,只能你我合力用灵力修复他各处脏器。”

“需要多久?”琉璃没有犹豫,在塌边坐下,扶着嬴政起来,让他暂时倚靠在自己手臂上。掌心覆在他额头之际,霎时被烫的右手一僵。

樊尔郑重凝视琉璃,严肃道:“大约两个多时辰。”

“那开始吧… … ”

“少主!”樊尔急声打断琉璃:“如此,我们修为会有所折损,我修为折损没关系,可少主不可为了人族冒此风险。”

琉璃施法致使嬴政坐稳,而后脱掉布履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催促樊尔:“别耽搁了。”

“少主… … ”

樊尔还欲劝说,琉璃不耐打断:“修为折损可以再修炼,可这孩子命若是没了,将没有挽回的余地。”

樊尔置于膝头的双手动了动,无声忍下即将脱口的劝诫。琉璃说的对,修为可以再精进,可生命只有一次,他对人族还是太过铁石心肠了。

懊恼之下,他挪动身体在榻上坐下。

琉璃冲他点头示意后,细长手指翻飞,瞬间凝聚数道莹白灵力,灵力婉转而上凝聚成一团光晕直直朝着嬴政胸口而去。

樊尔也不再犹豫,掌心汇聚灵力,光芒大盛,笼罩了嬴政全身。

主仆俩掌心的灵力如潺潺流水般,大股大股涌进男童单薄的前胸后背,以及四肢百骸。

不知过去多久,嬴政苍白面颊终于恢复些许红晕,干裂的嘴唇也浮现血色。

琉璃光洁漂亮的额头已然布满细密水汽,原本平滑眉心凝重无比。

樊尔见状,忍不住出声:“少主,你若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