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问, 便道:“我记得诸多神话故事里都曾写过鬼魂不可见日光,你将玲珑袋里那件带兜帽的黑色狐裘拿出给武庚, 切记要装作若无其事, 别伤了他自尊心,不要让他认为你在刻意提醒他已是鬼魂。”

得了叮嘱的樊尔, 满脑子都是要怎样才能自然而然把大氅给武庚,并且让他没有任何怀疑地披上。

想到当时那蹩脚的理由,樊尔无奈摇摇头。低头捻诀除却衣物上的木屑,解开卷起的袖子。

凝望琉璃片刻,他抬脚走过去,伸手拿下叉杆,放下牖扇。

视线骤然被挡住,琉璃听见外面传来樊尔熟悉之声:“夜已深,少主早些歇息。”

而后便是窸窣远去的脚步声。

虽然屋内人看不见,武庚还是双臂抬起行了一礼。声音温润低沉:“恩人好生歇息。”

屋内漆黑如墨,琉璃收起简策装进布袋。起身伸着懒腰,走到床榻前,踢掉皮履躺了上去。

岑寂深夜,困意袭来,她很快进入梦境。

梦里海水潋滟浟湙,是许久不见的无边城。

城内万众鲛人齐聚惊鸿台,琉璃身穿圣衣立于台中心,姿态端正,身下鲛尾僵硬着不敢摆动分毫,生怕在成人礼上失了仪态。

时间缓慢流逝,冗长繁琐的仪式终于接近尾声,琉璃垂眸悄悄看向已然麻木的鲛尾,脑袋微醺却不敢挪动分毫,心里一直谨记着阿婆的谆谆教诲。

临行前,君母雍容面颊上难得浮现温柔之色,拉着她的手,郑重叮嘱:“阿璃,陆地九州正逢乱世,此次前往人族历练,切记自身安危最为重要。”

君父在旁,宠溺揉揉她的脑袋,叮嘱她不可冒险,更不可参与乱世之争。

琉璃悠悠睁开眼睛,眸子有片刻茫然。成人礼当夜,她因怕道别伤感,故没有与君父君母道别。

梦里那温馨场面,让她不由唏嘘长叹,心里升起悔意,觉得当时不该不告而别。漫长生命里,五十年并不长,可也不是眨眼之瞬。

外面天光大亮,琉璃起身穿衣,撑开牖扇,早起的樊尔已然开始忙碌了。

帮不上任何忙的武庚,直愣愣矗立在旁,满脸感激又愧疚地看着樊尔忙碌。

春日午后,温煦清风掠过梢头,不知名的鸟儿栖息而上,叫声迤逦婉转,霎是动听。

琉璃耳边听着嬴政朗朗读书声,不时朝树枝上的鸟儿扔去一粒稻谷。

鸟儿起初有些慌张,在明白她在投喂自己后,收起欲飞的双翅,安心栖在枝头,等待下一次投喂。

燕丹隽秀身姿自院外走进来,一身月白袍子衬的他气色不错。

明同与常岳手握腰间长剑,紧跟其后。

刚刚吞咽了一粒稻谷的鸟儿看到三个陌生人进来,惊惧之下,扑闪着翅膀掠过屋脊飞走了。

琉璃不悦转眸,看向主仆三人。

燕丹咧开嘴巴,笑容尴尬:“我不知会吓跑它… … ”

顿了顿,他回头吩咐明同和常岳:“你们两个去把那只鸟捉回来。”

“何必惊扰无辜,它若念着这口吃的,自会回来。”

琉璃皱眉阻止,放下手中稻谷。

半月不见,第一面就惹得心仪之人不悦,少年挫败搓搓袖子里的手,踌躇着走过去。

“对不起… … ”

琉璃淡淡睃了他一眼,不明白这燕太子是在别扭什么,不过惊飞一只鸟儿而已,况且那鸟儿又不是她的玩物。

嬴政起身,跑出去,拉着燕丹进屋。

“我今日所学这篇文章,正是你上月读过的那篇… … ”

燕丹拘谨在琉璃身侧跪坐下来,没敢转头去看她,隐在广袖里的双手下意识握紧,下颌骨不自然绷着。

琉璃余光瞥见他的异常,好奇侧头瞅着他。未经历过男女之情,她并不知道燕丹这般异常是源于喜欢。

右侧那道直白视线让燕丹更加紧张,压在身下的脚趾都跟着蜷缩起来。

“燕丹… … ”

嬴政连唤了几声,好奇问:“你耳朵怎么红了?”

燕丹忙摸向双耳,讪笑解释:“日头晒的。”

不明白这人族少年在别扭什么,琉璃无趣收回视线,嫩白手指敲打几下案上简策,催促嬴政:“接着读。”

嬴政挪到燕丹身边,与他挤在一起,继续朗读。

因着琉璃在旁,燕丹思绪紊乱,一个字都未听进去。

天边红霞铺陈半边天空,琉璃纤细身影被笼罩在淡金色光晕中,让她有一种神圣而庄重的美。

一直在偷看的燕丹,不由怔愣出神。

“你偷看我作甚?可是我脸上有东西?”琉璃清冷甜美声线蕴含狐疑,言语间,手已经摸上面颊。

“没… … ”燕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咳了几声。

嬴政闻言起身,走到琉璃身边,摘掉她发间一片鸟羽,转头问燕丹:“你可是因为这个?”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