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唯贤起初还没听明白,可很快一道亮光就划过了脑海。

谢蕴说的另有其人莫不是皇帝?等谢蕴毒发身亡时,皇帝就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她,愤怒之下肯定要找人发泄怒火。

他和廖扶伤来的次数最多,而在今天这生死局里,廖扶伤连门都没能进,所以这抗下雷霆之怒的除了他再无旁人。

谢蕴这是要他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里饱受折磨,恶毒,太恶毒了!

他抗拒地摇头:“不,我不说,我只要说你真的中了毒,皇上就不会把我怎么样……”

“那我就只能告诉皇上,是你给我下的毒了。”

张唯贤僵住,一瞬间很想回到半刻钟前掐死那个口无遮拦的自己,他怎么就那么嚣张地把实话说了呢?

他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境!

他有些崩溃:“谢蕴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有条生路,你为什么不走,为了报复我你把自己也搭进去,这值得吗?”

“报复你?”

谢蕴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她松开了踩着张唯贤的脚,一步步回了床榻,头一歪,她就能从窗户里看见后院的雪人。

她轻轻扯了下嘴角:“你还没有那个分量,我起初只是觉得无聊,看你折腾就当是看乐子了,可后来……”

她发现了那个伤,意识到自己真的时日不多了,而偏偏殷稷这个时候说,他还不打算立后。

后位是平衡王家和荀家最重要的筹码,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皇子诞生,王贵人的位份也不够资格抚养,而身为祖母,太后会顺理成章地监国辅政。

如此一来,殷稷便仍旧是众矢之的。

可若是后位落在王惜奴身上,便能达成平衡,双方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谢蕴很清楚,殷稷不是没看透这一点,只是他想将最好的留给她,就算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还是想给她。

所以,她不得不推他一把,哪怕会因此彻底决裂,会因此余生再不得相见,她也得推他一把。

她又抬手摸了下肩膀,轻轻合了下眼睛,殷稷,我会用这次决裂,将荀家彻底推上你的船,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谢家能为大周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张太医,你该出去了。”

张唯贤涕泗横流:“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该死,可他们是无辜的啊……”

谢蕴眼神冷漠,毫无波澜:“别让我说第二遍。”

朕打算立后了

张唯贤自知再无力回天,行尸走肉般出了门。

方才他那一句“欺君”,众人都已经听见了,虽然不知道内室是什么情形,可只凭那一句话就能猜到个大概。

所以哪怕他人都已经走到了跟前,也没人开口询问,气氛反而古怪的沉凝。

张唯贤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刚才的变故已经彻底击垮了他,现在他脑袋里只剩了一件事,那就是按照谢蕴的吩咐告诉殷稷和其他太医一样的答案。

他软着腿跪倒在地,神情木然道:“臣来复命,谢蕴姑姑并无大碍……”

虽然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可真听见的时候,殷稷还是不自觉抓紧了扶手:“你确定?”

“臣不敢欺君,谢蕴姑姑的确没有异常。”

殷稷再没能言语,那么多太医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已经由不得他再为谢蕴辩解了。

谢蕴啊谢蕴,你真的是……

他抬手掐住眉心,久久没能做出反应。

钟白却有些难以相信,他想着龙船上谢蕴的种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用连他都觉得拙劣的手段呢?

目的呢?就为了让皇帝来这里一趟?这说得通吗?说不通啊!

“你可是太医院正,你是最厉害的大夫,你就真的没发现一点不对劲吗?”

他不死心抓住张唯贤的衣领,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巴巴地盼着他能说出点别的来,然而——

“没有,一点不对劲都没有。”

张唯贤声音越发木然,哪怕被钟白抓着领子都没露出半分旁的情绪来。

钟白的失望溢于言表,有些恼羞成怒似的将张唯贤推到了一旁:“还是院正呢,一点旁地都没能看出来,算什么院正,人家传记里的神医都是能看旁人不能看的,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他嘀嘀咕咕地骂人,张唯贤也不回嘴,倒是有其他太医看不过眼,替他说了句话:“钟统领此言差矣,正是因为院正看得与我等并无不同,才越发说明他医术精湛,毕竟一个康健之人,怎么可能有旁的脉象?”

钟白一听就恼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谢姑娘的中毒是装的了?你一把年纪了,这么污蔑人家小姑娘,你要不要脸啊。”

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污蔑?太医院众位同僚都在这里,结论如出一辙,如何能是污蔑?分明就是这位谢蕴姑姑有意……”

“够了!”

殷稷骤然开口,声音虽然急促,却并无太多情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