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是你给波音发的邮件?”褚煦梁在接到赵经理电话后转头问在厨房准备午饭的江新年。

江新年狗狗眼地回头看他,“嗯,我也收到回信了,专家今天就会到。说实话发邮件的时候我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没想到波音总部真的会派工程师来。”

“怎么都没跟我提过?”褚煦梁问。

其实前两天江新年就经常往公司跑,在家也老守着电脑查英文,褚煦梁还以为对方是在认真准备过两个月的icao考试,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天马行空地向波音总部反映情况并寻求帮助。

“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希望嘛,所以想等有了反馈再告诉你。”

江新年把手洗干净,准备待会儿再炒菜。他很高兴,制造商能派专家来一定好过公司机务那帮笨蛋天天做些无用功。

不对!不能这么说。季晨也是机务,这次还多亏了他提供维修检测方面的信息,不然仅靠自己驾驶舱层面的描述,波音的工程师也没办法仅从邮件对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几天前的季晨没有想到江新年会来找他。

但对方的到来让他再次确信b3891确实存在着问题,因为没有谁会为了谎言做到这种地步。

这架飞机一定存在着他们无法找到并解决的问题,因为从维修层面自己能做的检测都已经做过无数遍,或许只有它的设计者重新从审视的角度才能于千头万绪中抓住这个鬼魅一般狡猾的幽灵。

季晨刚见到这位来自大洋彼岸波音总部的工程师时心中是充满敬仰的,对方饱学睿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波音公司的机械工程师。但在季晨因为会英语而被机务部负责人指派去协助专家调查的两天之后,这种敬佩之情就慢慢被另一种复杂的情感所取代。

毕竟当一个金发碧眼罗马雕塑一般的男人张口闭口就是:“这哈玩意儿?”“那谁,别磨叽,把报告麻溜儿地送过来。”“唉,啥时候吃饭呐,我肚子都老饿了。”再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都会被这口浓浓的东北茬子味儿给整怯魅。

偏偏这人还毫无所觉,孔雀开屏一般觉得自己中文很好,四处炫耀:“我这口语很地道吧?”

季晨无语地点头:“你中文老师是东北人吧?”

albert惊奇地答:“对!你怎么知道!我们每个周末线上聊一个小时,我教她英语她教我中文。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哦对了,我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albert绕到季晨面前,他们俩差不多高,正好可以望向季晨的眼睛。

只听albert无比虔诚地说:“我的中文名叫龙紫薇。”

季晨嘴角抽了抽,控制着面部肌肉表情。

albert十分自豪地解释:“我喜欢你们中国的龙,那代表着神秘和强大。紫薇也不是花的意思,是天上的星星,东方文化很浪漫。”

季晨心想:你童年肯定没看过《还珠格格》。

“你觉得我这个名字好听吗?”albert无比期待地想要得到中国朋友的肯定。

季晨不想打击对方的热情,点头说:“好听,就是稍微有点儿大。”跟龙傲天也差不了多少。

“有点大是什么意思?”albert不懂。

“就是”,季晨发觉他不该对一个外国友人的名字那么苛刻,龙紫薇其实挺好。于是说:“没什么,就是含义很高远,是个好名字。”

龙紫薇开心了,夸张地勾起公司提供给他的免费饭卡,揽着季晨的肩膀。“走,哥们儿,去食堂打饭。”

在和albert的相处中季晨了解到当初波音收到邮件原本只打算提供一些线上咨询协助,是他自己主动请缨要来中国实地调查。

其实albert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这么无厘头,他认真工作起来的时候会令季晨感到在他面前的是那个热爱东方文化的有趣青年,同时也是来自飞机制造商波音攻于控制系统设计与研发的精英工程师。

albert和季晨一样,进入工作状态常常会顾不上时间。albert在查看过所有关于b3891的维修检测报告后也将怀疑最终锁定到这架飞机的方向舵。

方向舵安装于飞机后方的垂直尾翼上,用于修正航向和小幅度转向。当它正常工作的时候,飞行员踩下方向舵踏板,pcu(动力控制模块)就会用液压油将这一脚上动作转化为操纵这架巨大飞机方向舵所需的力量。

pcu的中心是一个双伺服阀,里面有两片滑动的滑板,滑板不停滑动驱动液压油转动方向舵从而控制飞机。之前公司机务部检测过不止一次,这架b3891的双伺服阀滑动良好,并不存在卡阻。

但albert的思路并不止步于这些常规的检测,他提取了pcu中的液压油出来用高倍显微镜观察,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微量的金属碎片。

这个结果令albert和季晨都十分兴奋,他们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些细小的金属碎片造成了伺服阀间断性卡阻,从而导致方向舵无法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