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隅哥,不要在这里浪费力气,你的手都出血了”弥久说着,颤巍巍的手从胸前掏出来一个吊坠,那上面已经满是干涸的血迹和灰尘,看不出原貌。

他轻轻扯了几下,那东西挂在他的后颈,纹丝不动。

“这绳子好容易断,每一次我都重新系回去,过不了多久就又要断掉,现在怎么倒像是焊在脖子上了一样”

他轻声地笑笑,费力地将脖子伸到弥隅的面前:“弥隅哥,你帮我解下来吧。然后,替我好好保管。我要去找荒生啦,以后能和他天天见面,不用再靠这东西怀念他,就留给你吧。”

弥隅一下红了眼睛,盯着弥久的脖子,一动不动:“你自己收着,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这种小事不要来烦我。”

“你是什么人还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吗,刀子嘴豆腐心嘛。”弥久的声音因为缺水变得十分嘶哑,颜言递水到他的嘴边,无奈吞咽的动作于他而言都已无比困难。

颜言只能用手指将水在他的唇边抹开,看上去才好了些。弥久很费力却依旧礼貌地笑着,说了谢谢。

他这才又对弥隅说:“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就通过它再找到你。到时候,你可不要再嫌我们烦了。”

弥隅的头低垂着,废墟的阴影同他的身影叠出一层厚重质感,将侧脸衬出几分阴翳。

在这片阴影里,有液体“啪”地落在地上。有那么一瞬的反光,而后被层层灰尘从地面覆上来,滚成一颗圆润的珠。

弥隅终于开口,带着云落从没听过的鼻音:“之前我自己过得好好的,是你们非要缠上来。都被烦了那么多年了,还差这一会吗?”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将手伸向了弥久的后颈。那条红色的挂绳几乎千疮百孔,每隔几公分就打了一个死结。弥隅解不开,只好双手用力扯断。

只一下的功夫,勉强维系在一起的红绳在他的掌心断成了两截,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告。

云落这才看清,那是一条和弥隅的“护身符”一模一样的红绳,坠着一截指骨。

弥久却释怀地笑起来:“虽然起初你大概是真的很烦我们,但我们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在f区有一个家太难了,你每天形单影只的,再厉害也一定很孤独。不管怎么样,弥隅哥,你和荒生永远是我们的哥哥和爸爸。”

弥隅依旧低着头,却将红绳另一端系着的东西紧紧攥在了掌心。云落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肩膀极力克制着颤抖。

“弥隅哥,我第一次见你哭。”弥久似乎是想抬起手臂替弥隅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抬到一半,终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落了回去。

他坚持着,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还好我坚持到了最后,替弥远哥和小望见到你最后一面,也算没有遗憾啦。”

弥隅已经说不出话来,唯独手里的那截红绳,被他越攥越紧。

独自一人时已见过太多生离和死别,他躲在那间不知名的破庙里,冷眼看着许多人四肢健全地走向那个大坑,再在不知何时半死不活地出来。

看得多了之后是顺理成章的麻木,他以为人生就是这样,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光就只剩下迎接和告别。

只不过迎的少,别的多。

孤独的小孩成熟得更快,弥隅从不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什么科学依据。直到他被荒生带回去,遇到后来只会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小家伙。

他独来独往的世界从那时起开始变得聒噪烦人。他们似乎不懂得防备,对待遇到的所有人都捧着一颗真心,傻得天真。

荒生在他们更小的时候为他们提供庇护,让他们误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家”。

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家从何来。连能活多久都是未知的人,不配有家。

这样的糖衣炮弹糊弄得了小孩子,却始终无法诱惑弥隅。于是即便到了所谓的城区,他依旧独行,常冷着一张脸,也不与人说话。

弥久在那三个孩子里排行第二。不上不下的年纪,不再有小孩子的莽撞,也还来不及填装大人的顾虑。于是就那么毫无畏惧地,成为了第一个靠近弥隅的人,在他的不言不语和冷眼相对里,日复一日地来和他聊天聊地。

比如让他讲讲那个庙长什么样子,大坑那边又是什么景象;或者是邀请他一起展望从无人涉足过的、f区外的那片世界。

有一天他烦了,态度不善地回了一句:“能不能不要每天都来找我?你说这些我都没有兴趣,真的很烦。”

弥久听了这话,无声离开。弥隅以为他不会再来。

第二日弥久仍是来了,还带了另外两个陌生的新面孔。他当另两人的面说起,语气和神色里皆是炫耀:“弥隅哥昨天和我说话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弥隅想对他讲,你这样如果也流浪在那座破庙附近,连一天都活不过去,知不知道?

一天?他在心里默默纠正——一小时、一分钟都活不到。

口中责备被澄澈目光净化,到头来还是变成他人生中最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