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母妃怀有身孕,为了更好地照顾她,父王便带他们回了京城。

所谓世事难料,那日母妃临盆之际,父王却因病忽然暴毙。

那一天天气冷极了,他待在院里,等待着母妃带着弟弟或者是妹妹来到他身边,可他没有等到婴儿啼哭的声音,只等到了继父王死后,母妃又难产而亡的消息。

他在暴怒边缘没有失控,只觉蹊跷便叫人封了王府。

因为父母双亡的时间离得太近了,巨变又发生突然,他不知道王府之外的情况,不敢贸然动手,所以只好先从府内查起,却不料抓到的歹人会是宫里派来照顾母妃的一个嬷嬷。

嬷嬷跪下来求他,说自己下毒是迫不得已,因为有人要挟了她的孙儿。

他很冷静,冷静到了血液能够冰封住心跳的地步。

他逼供嬷嬷说出幕后黑手,在嬷嬷宁死不答的时候,他蹲下身,凉凉地对嬷嬷说道:“你当本世子和你一样蠢吗?”

嬷嬷被吓了一跳。

可他还是在幽幽说道:“你在深宫多年,从未嫁娶,哪来的孙儿?不过……”

他抬手让侍卫将另外两个人抓了过来。

——那两人是王府的一个中年侍从及其长子,中年侍从看起来很是憨厚,其身边瑟瑟发抖的男孩看起来与他身形相似、年纪相仿。

他微微笑了起来,眼神狠戾:“本世子倒是知道,你没有孙子,老情人倒有一个。”

霎时间,眼前三个人都开始惶恐起来。

他拔出了身边侍卫佩戴的长剑,将剑刃搭在了那个侍从的脖子上,在嬷嬷即将开口之际,他腕间使力——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十二岁那年,他动手第一次杀死了一个人。

而后,在侍卫焦急的禀告声里,他下了一个命令:“将王府烧了。”

下完这个命令后,他便看着侍从的儿子对旁人说道:“给他穿上一身本世子的衣服,捆起来,待会丢在火里。”

嬷嬷目眦俱裂地朝他喊道:“世子殿下!我说!”

他轻瞥向嬷嬷。

嬷嬷瘫倒在地上,对着他喃喃道:“是敬王殿下……”

他冷笑了一声,将长剑交还给了侍卫,然后大声朝属下们吩咐道:“还不快烧!”

属下们面面相觑,最后服从了命令。

嬷嬷开始挣扎起来,她嘶吼道:“世子殿下!您不能……”

“本世子不能什么?!”

他恨极了,甚至不顾仪态吼出了声。

半晌,他才合上了眼睛,眼睫颤抖着,近乎笃定般问道:“皇祖父……陛下,是不是已经驾崩了?”

嬷嬷怔愣住了,可他没有停下自语,眼睛里差点掉出了泪:“本世子若不走,明日就会被活捉入狱,而‘无故’暴毙的父王,是不是就会被小人冠上谋反的罪名,变成替罪羔羊任由百姓破口大骂,遗臭万年?”

没有人回答他,于是他坚定地睁开了眼,又朝着下属重新吩咐了一句:“派人将宫里陛下驾崩的消息放出来,就说是敌国刺客所为。”

他盯着眼前的一团黑暗,哑着嗓子道:“刺客刺杀完陛下后,移步到了陛下嫡长子的王府,刺客早有准备,点燃了在王府周围事先倒好的麻油,此时王妃正值生产,王府众人未料此变……”

他艰难地道出了最后四个字:“——尽数丧生。”

尽数丧生……

皇帝的耳边萦绕着当年下属恭敬禀告的声音。

明明下属就是这样和他说的啊……

明明皇兄他们那一家都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了啊!

可为什么……

皇帝死死盯着秦渡,喉口却忽然涌上热流,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秦渡见状笑了:“陛下,还请您稍安勿躁啊,待会微臣就去给您请御医,至于现在……”

平步青云的青年才俊眯起了眼睛,他的嗓音里带着危险与威胁意味:“陛下您或许该跟微臣谈谈,罪已诏的事儿了。”

“你在说什么?!”皇帝忍着喉口疼痛,低吼出了这一句话。

秦渡朝皇帝走近了些,他倾下身,低声朝皇帝问道:“做什么?”

他目光晦暗,神色冰冷:“难道陛下觉得,做出弑父杀兄这种事的人,百年过后都不会被后人鞭墓戮尸的吗?”

皇帝闻言剧烈咳嗽起来。

“瞧,是微臣疏忽了,陛下您……又何须等到百年呢?”

皇帝看着这样的秦渡,开始感觉到巨大的恐惧。

可是秦渡不紧不慢,神态坦率,像是还在朝堂上向他进谏一样,只不过那寒冷刺骨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的时候,就像是一把带了血的刀——刺在了他的心口上。

秦渡一字一顿、将他过往犯下的罪,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地——

陈列了出来。

王楠难得入戏过深,当刘英维喊完“卡”后,他才在汗流浃背中,从“大圻皇帝”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