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就是我与雪姬所有的交集。”

疤脸女人说完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起来。陈年的浓茶入口极苦,余光中她看见对面的中年女人正若有所思。

“所以她是雪姬自尽的那天失踪的。赐福旨意……是有问题吗?”

听见中年女子这般说,疤脸女人散漫的精神聚集起来。

本以为只是认识的熟人向她打探消息,原来这里面还有些隐情吗?

“你在找的是那个叫茗香的侍女?”

“是啊。她是我业师的外甥女,去年入了宫就没了消息。我刚听你说起你去年就在灞国帝宫,所以与你打探一下。”

“嗯,这样。”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以你们天工坊的人脉想找个人并不算难事吧?毕竟魔界的机巧器物大都出自天工坊,这些可都是皇室贵胄的最爱。”

“话是如此说,但我只是个配料小工,专门给工匠们打下手的,哪里有机会认识这些大人物?”

疤脸女人闻言扯了一抹附和的笑容,喃道:“说的也是。”随即她拿起中年女子方才交给她的铜柬,仔细摸了摸其上的暗纹说,“博古书屋的铜书柬防伪做得极好,单这上面的暗纹,如没有图样想仿制的一模一样就难如登天,不消说材质和做旧了。两年时间,你完成的极好。其实以你的手艺,做工匠绰绰有余,为何不尝试着晋升呢?”

中年女子苦笑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也没啥志气,能糊口就行。”说完这话她脸上的表情却复杂起来。

见状雾并未追问。对她来说王珍珍这样的身份才更有利。即具有天工坊大工匠的手艺,又不受限于天工坊工匠守则能为她防制物品,她并不想放弃这种好处。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多给些报酬。

“令堂身体好些了吗?”说着她拿出几个油纸包裹,里面都是人界才有的草药。这些草药应对魔族才会患的绝症效果极好。不过,这些在人界非常普遍的草药在魔界却是奢侈品。通过正规渠道购买需要极高的价格,以王珍珍的薪酬自然付不起。雾便是看准了这点,让王珍珍心甘情愿地为她防制物品。

“谢谢。家母身体已好了许多。也难为你苦等两年一直为我提供着这些药草。都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却是货没交钱却一直花着。”王珍珍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雾的眼睛里满含感激。雾却冷着脸说,“只有你心安了,我要的东西才能做好,所以不必感谢我,我们确实是钱货两清的交易,只不过我选择了分期付款。”

说罢雾站起身,准备离开茶楼。

“这些药草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每月都会送到你家。如果有人向你打探起铜书柬,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知道。钱货两清,我们没有关系。”

王珍珍把感激埋藏于心,从此再不忆起这无名女子的事。

雾走出这间开设在街角僻静处的茶楼。

灵乘的街景类似人界江南,水道行舟是重要的通行方式。

她找了艘轻舟躲进船蓬里。待她坐定,伪装成一缕发丝的妖怪溜了出来,熟稔道:“我们现在就去吗?”

“是的。”

“这些年我们去了那么多地方。从乡野村郭到帝宫王府,从人界到魔界,还是没找到那个答案。说句难听的,连我都觉得没必要了。如果这次还是没找到,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只是巧合?”

雾沉默不语,皮肉不平的脸庞分外冷峻。

“事已至此,真相还重要吗?找到神,这才是更紧要的事。”小妖怪接着说,“把重心放在寻找雷鸣地上吧。”

尽管尘泥怪陪伴法神万年之久,可它对法神本体的所在知之甚少。唯一能明确的就是法神的雷电神力一定会导致周遭出现雷鸣地现象。这是他们寻找法神的唯一依据。

尘泥怪现在不知该对构穗这个罪魁祸首抱有怎样的感情。

它讨厌她,可她似乎不完全有罪。而且这么些年相处下来,说一点儿不同情是假的。

她已为了掩藏通缉犯的身份亲手毁去了自己的容貌——不仅是被仙界通缉,大变态这么多年也没放弃寻找她——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毁去容貌都需要莫大的决心和意志。

“如果这次还没找到记载神明禁制的证据,就该承认这是巧合了。而且,这样你是不是就会好受些?”

听着尘泥怪的这些话,雾多年来三缄其口的话题被摆在明面上。

如果在由研究世界起源的学者们建立的藏书之地都没找到记载法神禁制的文字,是不是就意味着魔界不可能有人知晓神的三道禁制是什么。

如果无人知晓,那她就不是被有心利用的那个,而是误打误撞破除了神明禁制之人。

尘泥怪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

“我想证明的不是自己没被利用,也不是证明自己无辜,一切为巧合。恰恰相反,我要证明这一切都是人力所为。”

“证明自己被人利用的确愚蠢。”